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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老太太也没料到大公主和汾兴郡主要在这里用膳,先前皇后与她说话的时候都没提过,有些迟疑的问道:“不如我遣了人与驸马和郡马说一声?”
“外祖母不必这样客气。”大公主魏敏文笑道:“驸马知晓我过来。静文来的时候郡马也是知晓的,您就放心好了。”
听闻这话重老太太方才不再紧张,和缓了语气与大公主又笑说了一会儿。她们在那边说着话,汾兴郡主就越过了大公主与郦南溪说话。
“国公夫人可是第一次到宫里参加宫宴?”郡主问道:“如今我们不熟,不过往后多来几次熟悉了也就好了。”
汾兴郡主魏静文是定王妃的亲生女,她性子温和,说话的声音也是柔声细语的,听着十分悦耳让人心中十分熨帖。
郦南溪就浅笑着和她说话。
不过三四句话的功夫,旁边大公主高声道:“静文和国公夫人倒是投契得很。我和老太太不过才商量着,她们竟是已经聊起来了。”她又问郦南溪:“你们在说什么来着?讲给我听听。”
汾兴郡主拿个了果子塞她手里,“吃你的吧,别再为难她了。不过说几句孕中的事情而已,你这样大声说出来还要不要人好过了。”
大公主脾气好,被这样堵了一通也不介意,笑眯眯的拿着果子顺口吃了,觉得味道不错,就给郦南溪和汾兴郡主一人拿了个。
重老太太看梁氏脸色不善,也没有去过多理会,神色自若的让梁氏和徐氏落了座后并未多说什么。
席间初时因着“食不言”的关系,所以桌上并未有太多的话语声。不过当敬酒开始后,这个规矩显然就被打破了。大家都开始互相敬了起来,气氛一时间热闹非常。
大公主酒量不错,拿着酒杯连续不断的喝着。虽然看着一点点的不多,但她没有停歇,不一会儿已经四五盅下了肚。
汾兴郡主酒量不如大公主,不过也还可以,时不时的喝一些,也喝了三盅下去。
郦南溪暗道幸好自己怀有身孕不能饮酒,不然看她们两个这般喝法都一点没醉,她是完全比不上的。
汾兴郡主看她吃的少就劝她用膳,“即便不想吃也多吃点。旁的不说,总得为了孩子想想。”
虽然说没有醉,但几杯酒下肚可是比平日的时候是不太相同的。之前汾兴郡主说话点到即止,这个时候却有些受不住势头接连讲了好多句。
郦南溪看着她,连连应声的同时又抿着嘴笑。
这模样被大公主看了去,悄声问她:“西西在笑什么?”刚才几人各自说了名字后,她就依了家人的习惯这般叫郦南溪了。左右重廷川是她表弟,这样叫法也没甚不妥。
郦南溪眉眼弯弯,与大公主道:“郡主喝了酒后像是变了个人。说话的时候尤其像我身边的妈妈。”
大公主一边是郦南溪,另一侧是汾兴郡主。听郦南溪这样说,她想起了刚才汾兴郡主的话,可不就像是细细叮嘱的妈妈吗?
大公主不禁笑了。
郦南溪这话说得声音不算太小,汾兴郡主自然也听了去。嗔了郦南溪一眼,郡主道:“像妈妈怎么了?我这样体贴这样关爱你,你是不是得敬我一杯?”说着就推了郦南溪的茶水到她跟前。
郦南溪晓得这是让她以茶代酒,便大大方方的捧了茶盏敬她。
汾兴郡主很是高兴,与大公主道:“你看,西西这第一杯可是跟我喝的。”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大公主笑她,“你看你,平日里温温和和的,一饮酒可是什么都顾不上了。我说你少喝点才行。”
汾兴郡主就拉着她拼酒。
两个人都是酒中好手,你一来我一往的,时不时还拉着郦南溪以茶带水相拼,这儿倒是热闹得很。
热闹的同时,旁人就插不进话来了。只她们三个凑成一堆,旁人挤不过来。
梁氏的脸色不太好看,闷闷的吃了会儿东西就放下了碗筷。
徐氏和梁氏一向不太对付。此刻见到梁氏吃闷,她心里反倒是畅快了些,看着郦南溪的时候反倒是比平日里更为和善了些。待老太太也更为体贴恭敬,时常到老太太跟前添菜添水。
如此一来,就梁氏一个人落了单。
大公主冷眼看着,用酒杯半遮了口,悄声和郦南溪道:“你家国公爷特意来寻的我。”
郦南溪刚开始就觉得大公主来的突然,而且对她示好也极其突兀。原想着可能就是重廷川帮忙请了人来,却没料到真是这样。
她侧身想要道谢,被大公主一把按住了手腕。
“可别说什么谢不谢的。”大公主笑得畅快,“我家这表弟性子一向古怪,轻易不和人开口。如今他求到了我头上,我可是心里自在的很。我还要谢谢你给我了个机会压一压他。”
郦南溪听闻后当真是说谢也不是,不说谢也不好,一时间杵在了那里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旁边汾兴郡主虽然没有听清,但看这情形也估出了七八分来,探手拉了郦南溪道:“西西陪我吃些点心。”又和大公主道:“我吃点东西还能再和你拼上五杯。”
“你先自个儿拼去吧!我要离开一下散散酒气,等会儿再来。”大公主说着,放在郦南溪手腕上的五指顺势一握,拉了郦南溪道:“不若西西陪我过去?”
郦南溪晓得大公主是怕她坐久了身子不适,特意提了这一遭,就与老太太说了声后与她一同离席往后面的小道上走去。
此刻正值腊梅开放的季节。走在路上,淡淡的花香充盈在周围,带着些微的凉意,让人心情舒爽。
“这里可比刚才那里舒服多了是不?”大公主魏敏文挽了郦南溪的手臂慢慢踱着步子,“那里有菜香有酒香,可是不及这里的花香。”
这个时候的大公主收敛了刚才那嬉笑模样,有种不同于方才的平静与恬淡。
“花香当然是好。”郦南溪道:“不过酒香和菜香也不错。前者可以助兴,后者可以果腹。”
魏敏文是因为从喧嚣当中突然步入了这片宁静里所以有感而发,可郦南溪这话却是将这美好宁静的气氛给破坏了。
她咬着牙轻戳了下郦南溪的脸颊,“你看你个俗人。就知道果腹。堂堂国公夫人一天到晚只想着怎么吃饱那还了得。”
“是不得了。”郦南溪笑,“所以一定要谢谢表姐肯来帮忙,让我有机会好好用膳。”
魏敏文这才明白过来郦南溪是转着弯儿的在谢她刚才到国公府这边用膳,不由无奈的摇头轻叹:“也不用谢我。我不来你这里,就得和那些人待着,”她遥遥的指了个方向,“还不如在你这边。静文也不喜欢在那里。”
郦南溪顺着她指的方向望了过去,遥遥的什么也瞧不清楚。只大概的知道定然是身份极其尊贵的女性在那边。
“走罢。”魏敏文笑着轻轻拉了郦南溪一下,“既是走到这里了,我给你看些好玩的去。”说着就带了郦南溪去到了旁边临近的一个院落。
那里本是有宫人守着,看到大公主过来赶忙行礼。
魏敏文径直拉了郦南溪入内,也不往旁的地方多逛,只朝着一个偏殿走。和那儿门口的小太监说了声,小太监就取出了怀里的钥匙打开了门。
看着这过程,此处好似寻常人等闲进不得。郦南溪有些紧张,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魏敏文笑着挽了她的手,“怕什么。不是有我么。放心吧,我可以进,我带你进来就是。而且这里也没什么特别的。”
郦南溪推辞不过,就跟着魏敏文一同进了屋子。
这儿很是敞阔,有点像是藏书阁那般放了一排排的架子。只不过藏书阁里的全是书架,而这里全是博古架。
“这里放的是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都是皇爷爷、父皇、皇叔他们弄来的。很有意思。”魏敏文道:“刚才我瞧着离这里不远,就带你过来瞅瞅。倒也没什么,不过是消磨时间罢了。”
说实话,这儿的东西确实奇特。单就花瓶来说,样式就很奇特,京城里怕是寻不到一样的。而且上面的纹饰也各不同,不似这边的习惯于,画了一些凶猛的兽类在上面,有些兽的样子郦南溪都没见过。
魏敏文和郦南溪讲解了会儿后,听她没了动静,就回头过来寻她,这才发现郦南溪正对着一个花瓶看的出神。
那花瓶放在了博古架的最底层,需得蹲下或者是躬身才能看见,平时过来的话不太有人注意到。
“这个啊。”魏敏文笑着也蹲了下去对它多打量了几眼,“也就你能瞧见了。我还以为除了我外没人留意到它。不过,我也是小时候看过,后来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就没多瞧。”
其实正是因为这里新奇的东西比较多,而这个十分不起眼,样式与京中的很像,纹饰也没甚太大不同,反倒是引起了郦南溪的注意。
“这花瓶哪儿来的?”郦南溪奇道。
“好似是父皇三十多年前去西疆的时候拿回来的。”魏敏文回忆着说道:“据说是朋友送给他的。再多的我也不太清楚了。”
“原来陛下也去过西疆。”郦南溪又多看了那瓶子几眼,这就和魏敏文往前面行去。
两人在这里逗留了一会儿便回了宴席上。
“早知道你们要走那么久我就跟去了。”汾兴郡主还不轻不重的埋怨了她们几句,“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她脸红扑扑的,嗔怒的样子尤其美丽。
魏敏文指了她与郦南溪笑道:“看,喝醉了。寻常她不是这样说话的。”
郦南溪搭眼一看,好家伙,她们这边的酒壶已经近乎空了。郡主可是一个人喝了近一壶酒啊。
魏敏文也不敢让郡主再多喝,与郦南溪在旁喊了她一同吃菜吃饭,悄悄的让人把酒壶和酒盅尽皆撤了下去。
宴席结束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
冬日的深夜尤其的冷。因着还要守夜,即便是宴席结束,宫中依然一片热闹。
重老太太被重皇后请去了说话,梁氏和徐氏各自离去。
大公主和汾兴郡主还要在宫里看过了焰火方才会走,郦南溪却有些受不住了,先行告辞。
魏敏文就拉了郦南溪的手道:“改天我们去寻你玩。”
“好。”郦南溪反手也握了握,“我等着你来。”
魏敏文遣了人去送郦南溪。
谁知宫人刚刚领命应声都还没来得及动步子,不远处一个男人大跨着步子往这边匆匆而来,赫然就是重廷川。
魏敏文打趣郦南溪,“你看他,急的跟什么似的。前些天父皇生气大怒的时候他都不紧不慢的,遇到了你的事儿却着急得很。”
汾兴郡主拉住了魏敏文的手臂,低声问:“陛下因何大怒?没甚事情罢。”
“没事没事。”魏敏文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母后和他吵了几句,说起了当年的事情。父皇这就怒了。”她与郡主道:“你是知道的,她们两个时常吵,吵完了就罢,没什么问题。”
郡主这才没再多说什么。
魏敏文怕郦南溪一头雾水,就悄声和她道:“夫妻两个总是会有些争吵的。我父皇母后是这样,我和驸马也是这样。”又叮嘱她:“川哥儿脾气不好,有时候你们难免争执,你若是不开心就先忍忍,回头我帮你出头。”
郦南溪知晓大公主这是一片好意,恳切的道了声谢。
重廷川过来的时候刚好瞧见郦南溪道谢那一幕,低笑道:“怎么?什么事麻烦了公主?”
“没甚麻烦的。”魏敏文说道:“就几句话的事儿,她性子好,非要道谢不可。”
郦南溪与魏敏文还有郡主道了别,这就与重廷川一同往外走。
行到院子外头,郦南溪方才发现已经有轿子等着了。
“这是皇后娘娘一早就吩咐好的。”重廷川亲自撩了轿帘扶她上去,“累了一晚上,莫要再走着了。不然的话恐怕会伤了身子。”
如今不比寻常,得小心谨慎一些。郦南溪没有辩驳,应了声后就坐进了轿子里。
怀里抱着温暖的手炉,窝在轿子里,骤然放松下来后疲累蜂拥而至,郦南溪昏昏欲睡。
轿子外响起了重廷川的声音,问她今天晚上吃了什么,过的如何,可曾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素来不是多话的性子。郦南溪知晓他是怕她在这个境况下睡着,毕竟天寒地冻的,轿子里也算不得暖和,一旦睡着了恐怕就要着凉。
郦南溪强行打起精神来和重廷川说着话。因着困顿,时间过得尤其的慢。感觉已经熬了很长时间了,再问他到哪里了,他也只说是“快了”,跟之前几次询问时一样的答案。
郦南溪有些泄气。想要打开帘子来看,又怕这样的举动会让宫人禀与陛下和娘娘,进而影响到重廷川在他们心里的印象。
她只能强忍着,压下一次次的哈欠,和轿子外头的男子一次次的说着话。
终于,轿子停了下来。
轿帘掀开。
郦南溪借了重廷川的力,由他扶着走下了轿子。而后任由他将她半搂在怀里,一起向前走。
车子早已等在外头。
一上马车,郦南溪就撑不住了,整个人都缩在了重廷川的怀里。甚至来一句喟叹都来不及说出口,就已经沉入了黑甜梦乡。
重廷川晓得她累,只不过在路上的时候他不能做的太多。现在皇后怜惜她对她好,保不准以后皇后怎么想。皇后主动照料她是好事,他却不能让她显得太过特殊,不然让皇后不喜的话,往后指不定会怎么样。因此一路行来的时候,他没有去做任何出格的事情来。
看着怀中女孩儿脸上的疲惫之色,重廷川深深叹了口气,将她更紧的搂好,吩咐车子行驶的稍微慢一点,免得太过颠簸吵醒了她。
郦南溪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而且,天已大亮。
她看着账顶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守岁”之事。急急忙忙唤了人进屋,问郭妈妈她们,她们却笑着说“无碍”。
“昨儿国公爷一回来就和婢子们说了,不要吵醒奶奶。”秋英笑道:“您睡得熟,国公爷还高兴着呢。您放心好了。”
郦南溪倒不是担心重廷川不高兴。可是过年守岁是多年的习惯了,乍一没守成,这心里还真有些不太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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