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生员骂奸(二)(1 / 2)
那些监生们都不说话了,严世蕃以为他们被自己的官威名望震住,心里也不免有些得意,正要再开口训斥他们几句,突然人群之中爆出一阵震天的笑声:“哈哈哈,骂了这半日,缩头乌龟终于肯出头了!”
“还有脸问我等来做什么?莫非他是聋子,竟听不出我等今日来是要公讨恬颜附贼,卖国求荣的奸臣!”
“哈哈,老兄此言差矣!所谓忠奸也有两说,人家屈膝夷狄,北面事贼,以逆名扬于四方,秽迹闻于朝野,在我等看来自然是奸臣,在那虏贼眼中,却是大大的忠臣孝子呢!”
“哈哈哈!”那些监生被这句刻毒的挖苦逗得哄然大笑起来。
严世蕃铁青着脸又大喝一声:“够了!你们好大的胆子,怎敢说出这等狂悖犯上之言!强寇压境,社稷危倾,国家危急存亡已是间不容,当此国难,在这堂堂天子脚下、京畿重地,你们这帮穷酸书生不思安分守己,却聚众滋事,当街詈骂社稷重臣、内阁学士,到底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社稷重臣?内阁学士?我呸!”一个监生跳着脚骂道:“貌似高深,实则庸陋;貌似持重,实则怯懦;貌似谋国,实则通敌,上误君父,下误百姓,竟也敢称社稷重臣!”
另一位监生也骂道:“既身为内阁学士,受君父社稷之托,当披肝沥胆以报圣恩。却又为何不思以正道辅佐君父,整兵御寇,反怯敌畏战,蛊惑皇上接受虏贼封贡之请,招至朝廷自丧胆气,签订城下之盟?奇耻大辱,闻所未闻,权奸巨蠹,举国欲杀!有此大罪,实不可一日见容于尧舜之世!”
“胡说!”严世蕃厉声说:“你们这帮穷酸书生不过侥幸列入圣人门墙,吃了几天冷胙肉,读了几篇高头讲章,懂得什么治国为政之道,却妄议国是,非议大臣!本官已忍够多时,姑且念你们年幼无知,不与你们一般见识,滚回国子监好生读书,否则……”他冷笑着向前跨出了两步,直接站在了那些监生的面前,恶狠狠地说:“哼哼,休怪本官无情!”
那些监生毕竟还是一群未曾出仕的年轻人,面对朝廷命官,尤其是三法司之一的大理寺堂官**裸的威胁,仿佛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似的,畏缩了一下,开始迟迟疑疑地向后移动。
然而,也只一瞬间,人群之中突然飞起一道黑影,接着,“啪”地一声,严世蕃那洋洋得意地笑容,僵在了脸上,过了一会儿,一道殷红的鲜血就从他的鼻孔缓缓地流了出来。
砸烂礼部侍郎的官轿和当街殴打朝廷命官绝对不可同日而语,那群监生都是一愣,继而却都站定了,爆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好!打得好!”
“虽说不是正主儿,但奸臣事贼若父,他也算是虏贼的孝子贤孙,打得好,打得好!”
“奸臣谬种,人人得而诛之,再打,再打!”
乍一听这样的喊声,严世蕃也不禁一阵慌乱,心说:“不好,遇到这帮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今日要吃亏了!”这个念头刚动,就看见那些监生只是喊得起劲,却是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真的上前来打他,便知道他们终归还是心存怯意,不过虚声恐吓而已,顿时胆气又壮了起来,整张脸也由于极度愤怒而剧烈地**起来,瞪圆的眼睛里露出了凶光,死死地盯着面前那个突然暴起给了自己一记耳光的年轻人,伸出舌头,将被那一记耳光掴出的鼻血舔进嘴里,还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然后开口说:“敢问贵驾。”
“莫要对他说!”人群之中有人叫了一声。
那个黑黑瘦瘦的年轻人嗔怪地回头看了同伴一眼,转头迎上了严世蕃那似乎要吃人的目光,平静地说:“海瑞,字汝贤,号刚峰。”
“好!海瑞海刚峰,本官记住了!”严世蕃怒喝一声:“给我打!”
见严世蕃镇住了那群闹事的监生,一直畏畏缩缩躲在一旁的严福赶紧带着几个轿夫杂役凑到了他的身边,听到他的命令之后,立刻捋袖冲了上去。与此同时,自严府之中也冲出来一大群手持棍棒的家丁,抡起手中的棍棒,劈头盖脸朝着那群监生打去。
几名监生迎了上来,高声喊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君子动口不……唉吆!”最后一声惨叫,显然是严府那些自认为不是什么君子的家丁不与他们客气,已将棍棒朝着他们头上身上招呼过去。
这些监生一则年轻气盛,二来也因修为尚未达到“打不还手”的境界,吃痛之下,也就不顾圣人门徒、儒林秀士的身份,与严府家丁厮打做一团。
严世蕃嚎叫着说:“给我狠狠地打!”
监生们的人数虽然不少,但手无寸铁的文弱书生终归不是严府那帮如狼似虎的家丁的对手,很快就被打得七零八落,头上的方巾被打掉,身上的儒服被扯破,不少人还都带了伤。
见到自家家丁已经稳稳地占了上风,严世蕃叫得更加起劲了:“抓!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不要放跑了那个海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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