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旅途与陌生男子 1(1 / 2)
阿尔镇镇长秘书兼会计师阿方索?杜彭先生今年四十岁,他是位身材非常矮小的人,只有十一二岁孩子的身高。这种身高在帝国军队标准里属于“天生残疾”,所以,他没有当兵。但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公平,裁决之神拿走了一样东西,必定还你另一样。阿方索?杜彭先生脑子非常聪明,他上了比亚里茨大学,以最优秀的成绩从数学系毕业,他心算特别厉害,而且对数字过目不忘,是阿尔镇的实际掌控者。大家都说,杜彭先生是有大本事的人,即使替公爵老爷管理巨大的产业也完全胜任。可惜,杜彭先生出身低微,没有哪位公爵来邀请他担任管家,所以,杜彭先生在阿尔镇担任会计师半生,一直怀才不遇。
“上了车立刻找地方坐下,不要看外面。”杜彭先生嘱咐说。
我听话的点头,站在月台上望着远方飞快驶近的黑点。这是一列货运军列。阿尔车站不通民用列车,所以镇上人出行一般在军列上搭个顺风车,也就是说——逃票,如果一定要乘坐民用列车,就得先坐马车跑到百里外的比亚里茨,那太远了,而且花费不菲。我们计划先搭乘军列到克罗托,那里是帝国中部的铁路枢纽,有许多民用客车经过,我们从克罗托再坐车去帝都。从路线看,绕了远,走的是三角形的两条直角边,但中间只要换乘一次车,其实是蛮方便的。
阿尔车站的站长利用职务便利给我们安排了这次车。因为是货运列车,上面装载的都是故障或损毁了的车辆和岸防大炮,用防雨的油毡布严严实实蒙着,三十几节车厢里只有一节作为客运,里面塞满了保护列车的士兵,而且用的是运货的车皮,人闷在里面象肉罐头。
列车哐当停在我们面前。杜彭先生领着我飞快跑向载客车厢,咚咚两下把行李箱从敞开的大门扔进去,冲我叫道:“快上,停车时间只有半分钟。”我手忙脚乱的爬上车。
车厢里坐满了士兵,他们抱着长枪席地而坐,此时全都好奇的望着我,大概没想到会突然上来一位女性。我很尴尬的站着。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列车忽然启动,而且瞬间加速到不可思议的高速,结果,毫无准备的我呼的飞了出去。就在我的脑袋即将撞上墙壁,撞得头破血流、甚至脑浆迸裂、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时候,凌空伸出一双大手抓住我的腰把我的身体拦下来,我咚一声重重咂在那人脑袋上。
“哎呦,不是告诉过你上车立刻坐下吗?”旅行经验丰富的杜彭先生埋怨说。
我紧闭着眼睛脸孔发烧,刚才我的胸部正好压在那人脸上,我从来没有和任何异性如此亲近过,我敢说,如果祭祀大人看见一定会大叫着:“伤风败俗!”然后抓我去诵经。
我低声向救命恩人道谢,问:“您有没有受伤?”我怀疑刚才那一下咂得不轻。
救我的人是一位海军少校,一身蓝色的军装在一群土黄军装的陆军士兵中非常显眼。他长着一头黑色的短发,黑色的眼睛,鼻梁挺直,即使坐着也显出英武的身材。
海军是很绝户的军种,即使海军上将尸沉大海,皇帝陛下也舍不得花那么多钱打捞军舰,所以他们要么全须全尾的回来,要么就一个零件儿也回不来。于是,海军成了很尴尬的军种,不乏英雄,但有魂归故里的乡土情的人都不怎么喜欢海军。我以前觉得海军挺帅的。我还记得小时候,学校组织爱国主义教育,第一次看到雄伟的钢铁军舰在夕阳余晖下入港的雄姿,当时心情那份激动啊,好象心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特别希望我爸爸也是海军,好带着我一起出海。长大后,越来越不喜欢看军舰了,觉得舰炮上粗粗的炮管冷冰冰的,很可怕。
少校先生对我造成的天降横祸微笑摇头,连连说:“没事没事。”周围士兵立刻起哄:“好香艳啊!”一个个做出陶醉的表情。少校厉声道:“闭嘴!你们让女士害羞了。”少校军衔最高,士兵们马上闭嘴。少校向我内疚的赔礼,似乎也很不好意思,脸孔微红:“别在意,他们就是一群流氓兵。快坐下吧,站着太危险。”
我四下看了看,士兵们坐得很挤,我见门口的位置空着,小心走过去。少校马上警告:“别坐门口,门开着,拐弯时会甩出车外面去。”然后,他把屁股下面坐的军用背包让出来,拍拍干净,请我坐下。
“谢谢。”我拘谨坐下,看了眼敞开的车门,大风从车门肆无忌惮的刮进来,“不关门难道不危险吗?”
“关上门,这么多人闷在里面就太难受了,避开门就好。”
我顺着门望向外面。列车速度非常快,铁路旁的树木仿佛被拉成了一条直线,绿花花一片模糊,我才看了几眼就脑袋一晕。“你怎么了?”杜彭先生问。我铁青着脸咽了一口酸水,勉强答:“晕。”杜彭先生很烦恼的叹了口气:“闹了半天,我嘱咐的话你是一句也没听啊!”
少校呵呵笑,拿出军用水壶递给我,和气的问:“是第一次出远门吧?”
我喝了一口凉水,点点头。
“去哪儿?探亲吗?”少校问。
杜彭先生很荣耀的回答:“去帝都,参加选美。”
“哇——!”士兵们一齐惊叹,“怪不得长得这么美!”他们开始大胆的从头到脚打量我,“瞧她的眼睛!还有头发,哇哦——!”
少校马上又训斥:“把你们的贼眼统统给我闭上,不许看!与你们无关!”听上去好象在保护私有财产似的。然后他一个人很好奇的看向我,这回看得非常仔细,一边看还一边嘿嘿笑两声,听起来很诡异。“我们真有缘啊!”少校说,问道:“请问小姐芳名?”。
列车哐当哐当,我的胃里翻江倒海,紧捂着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辛德瑞拉?李。”杜彭先生礼貌的替我回答,问少校:“阁下这是要返乡吗?”
“是呀,先回家看看,我家在雅典省。我在一艘巡洋舰上担任舰长,击沉了阿巴斯三艘战舰,现在已经积够军功可以退伍了……”少校开始很骄傲的介绍自己的战功,而且很详细,恨不得把自己每一个英雄的瞬间都灌注在听众脑海里,还不时的瞧我的脸色,看我有没有认真听。
“真了不起啊!”杜彭先生恭维说。然后,周围的士兵们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起哄。
我捂着嘴巴,感觉自己随时会吐出来,脑袋昏沉沉。天哪!这就是传说的晕车吗?简直是地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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