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执著的灰熊(1 / 2)
丛林中杂草树木交错繁密,想要跑快并不容易。两人跑了这一路,早已是疲惫不堪,而那头灰熊却似乎一点儿都不累,以至于他们一次次险象环生。
这时,前方出现了一棵三人粗的大树,正好挡在他们的去路上。
玄奘大喜,对迦弥罗说:“快,我们上树!”
“可是,我不会上树……”迦弥罗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眼看灰熊咆哮着逼近,情急之中,玄奘顾不得体弱疲惫,俯身背起迦弥罗,说一声“抱紧了!”然后手脚并用,居然三下两下就攀上了树顶。
望着追到树下的大灰熊,他们喘着粗气,大汗淋漓。
灰熊食人心切,抱住树木,拼命地往上蹿。
迦弥罗大惊失色道:“怎么办?它会不会上来?”
“不会,”玄奘此刻已经平静下来,安慰她道,“你看,它根本就不会爬树。”
果然,那灰熊往上爬了几尺,便掉了下去。可它不死心,又爬,又掉下去,试了几次,结果都一样。
“真想不到,这畜生竟也这般执著。”迦弥罗喃喃地说道。
“它不算执著,”玄奘叹道,“记得有一回,一位手力对我说,小时候他为了养活自己和弟弟,曾学猎人打猎,为了捉一只兔子,在雪地里趴了三天三夜。”
“所以说,还是人更执著些,”迦弥罗笑道,“不过你的那些手力,从小就会打猎,一定很厉害!他们现在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玄奘黯然回答。
他的心思不知不觉飞到了远方,那些陪伴他走过西域之旅的手力和沙弥们,那些在温暖的篝火旁跟他天南海北地神聊胡扯的伙伴们,现在不知都怎么样了?
不知是不是有些感应,他刚一想到篝火,就听迦弥罗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要是我们现在有堆篝火,就好了。”
玄奘无语,他知道这小女王很冷,可却毫无办法。
下面的灰熊还在一次次地爬树,可惜无论它怎么努力,都始终上不了三尺。它越来越恼火,焦躁地围着大树转了几圈,最后干脆蹲在地上,一边喘着气,一边盯着树上的猎物淌口水。
过了一会儿,或许是肚子太饿,或许是不耐烦了,它向后倒退几步,猛然朝大树撞去!
只听“梆”地一声,树枝上积压的雪纷纷洒落。
没料到灰熊还有这一招,迦弥罗的手被震得一松,猛然向下滑去!
玄奘大吃一惊,幸好他反应敏捷,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又将她提了上去。
树下的灰熊中了邪似的来回不停地撞,力量一次比一次大。大树在它多次的猛撞下摇晃得更厉害了。两人死命抱住树干,口中默默地诵念佛号……
突然,一声呻吟,灰熊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树上的两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他们竟听到了呼呼噜噜地鼾声。
原来,这个笨家伙,用力过猛,竟把自己撞晕了过去。
玄奘又惊又喜,同迦弥罗一起,一声不响地爬下树,夺路而逃。
一条河流挡在他们面前,河水看起来不深,水流却很急,这几日天寒,从岸边开始冻结的冰层,被拍岸的浪花击碎,并且把冰块推向河岸,堆积起一道参差不齐的冰坝。
“怎么办?”想到那头灰熊随时都会醒来,迦弥罗声音颤抖地问。
“我们过河,”玄奘道:“这样,那头灰熊就算醒来,也找不到我们的气味了。”
“可是,”迦弥罗望着眼前这一半结冰一半流淌的河水发愁:“我们怎么过去呢?”
“大王不用担心,这河水不深,玄奘背你过去。”
迦弥罗顺从地搂紧他的脖子,把胸膛紧紧贴在玄奘的后背上。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钻进鼻孔,令她心醉。
“真希望永远这样走下去……”她甜蜜地想,一时竟望了身处险境。
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他背不了她一世,总有一天他会离开,而且这一天不会太远了。但她不管,她享受着此时此刻的温馨与温暖。
这小女王却不知,玄奘此时的步伐虽然还算稳健,但已经有些支持不住,腿上的伤痛令他眼前发黑,气力提不起来。他咬住牙,踏着冰冷刺骨的雪水,一步步地朝岸边走去。
“玄奘哥哥,”迦弥罗将脸靠在他的肩头上,问,“昨天我们坐在马车上,你为什么要跑?如果你不跑,现在我们肯定已经舒舒服服地呆在那个大山洞里了。”
玄奘叹道:“当时阿提拉已经离我们不远,若是我们的马车在前面跑,他的人在后面追,一直追到大山洞里,岂不糟糕?”
“为什么你过去了,阿提拉就去追你了?”女王不解地问,“他为什么那么恨你?”
“我也不知道,”玄奘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招惹他,是他自己嗔心重。”
终于过了河,玄奘的腿脚已经冻得麻木,在背风处找了个稍稍干燥点的地方,将迦弥罗放了下来。
迦弥罗的手臂痛得厉害,她不停地吸着气。
玄奘叹息道:“若是大王不跟出来,就不会受伤了。”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涉险。”迦弥罗眼圈红红地说道。
玄奘心想,你若是乖乖地呆在马车上不出来,我一个人,可能遇到的危险更少些。但想到这女孩子贵为一国之君,却这般为了自己而奋不顾身,心里也颇为感动。
迦弥罗痛得有些忍耐不住,轻声说道:“玄奘哥哥,你求佛保佑我们,让我们两个,以后再也不会遇到灾难,好不好?”
玄奘默默地摇了摇头:“大王现在还很年轻,今后还有漫长的几十年要过,怎么可能一帆风顺,一点灾难都不碰上呢?”
“可是,你不是法师吗?不是有佛陀保佑吗?”
“佛陀真要是保佑这个,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
“为什么?”迦弥罗鄂然问道。
玄奘认真地说道:“因为灾难有时是必须的,就像庄稼要蹲苗一样。”
“蹲苗?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当小苗长到一定的时候,数日不给它浇水,它就会强迫自己的根往下扎,寻找地下的水源,这样的苗就会长得结实,不惧干旱,也不惧狂风侵袭。”
“还有这样的说法,”迦弥罗喃喃地说道,“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呢。”
“大王若是以后多到民间走走,就会学到很多东西。”
“嗯,”迦弥罗轻轻应了一声,又问道,“玄奘哥哥,是不是受过伤的人,再受伤就没有痛苦的感觉了?”
“当然不是,”玄奘苦笑道,“只不过受过伤的人再受伤时,便能坦然地面对痛苦,用一种潇洒的态度对待痛苦,而不是苦着脸让痛苦加重。”
“不是我想苦着脸,我只是……哎哟……”
迦弥罗不停地呻吟着,玄奘没有办法使她忘记疼痛,只能说道:“大王可以尝试着静坐,把心专注到呼吸上,观察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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