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五三章 生死两英雄 托付至珍重(1 / 2)
楚留香回头看,那个裕兴客栈的小伙计双手抱着肩膀,冷笑的看着楚留香,站在那里犹如一座凝定的山峰。
他的服饰本是身份卑微的店房伙计的穿着,可是他的神色神情将他之前在楚留香面前表现的殷勤,伶俐,乖巧,甚至因为职业而产生的谄媚阿谀的印象一扫而空。
昏黑的夜色之下,微风骀荡,和煦而微凉,月涌中天,丝丝浮云遮蔽,惨淡而单薄。
背靠着皇城,高大而空寂,不管白天如何嘈杂纷乱,此时的长安城就像是变成了一座空城,悄无声息。
忽然大慈恩寺里传出来了暮晚时候的钟声阵阵,堂皇激荡,响彻长安城的角角落落,回音袅袅,似乎还有诵经之声。
那是至刚至坚的《金刚经》,应该是为哪一位寿亡的贵戚或者宅眷超度亡灵,早登极乐。
长安城里有美轮美奂的皇宫殿宇,也有深不可测的豪门大苑,当然也有不能遮风挡雨的棚户茅舍。
侯门深似海,更不要说皇宫大内,寻常之人更没有资格攀附进入,人为设置的限制规矩,将人分成三六九等,贵贱有异,贫富不均。
只是那钟声和诵经的声音,却无贵无贱,传入千家万户。
楚留香与小伙计,两个人就如同万古以来寂寞孤高的山峰冷冷相对,在钟声和经文声中异乎寻常人的匆忙急躁。
他们没有仇恨,没有仇怨,也许是时事的艰难,世道的艰辛,为人者的担当让他们不得不如此凝重肃穆。
是的,凝重而肃穆。
楚留香发现他的眼睛明亮若星子,又好像是鹰隼,又如洞彻幽冥的火炬利刃。
这哪里是一个猥琐的店小二,哪里还是那个淘气使气殷勤的毛头小伙子?
那分明就是耐不住兴奋与热烈的鹰狮虎豹,那是想要登程翱翔的大鹏,想要征战万里黄沙,想要勒碑铭文的绝世名将,那是血气方刚,威武豪迈的少年英雄。
他眼中的楚留香,瘦削而高大,坚毅而俊朗,浑身上下透着精气神,处变不惊,临危不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他穿着天蓝色的服饰,坦然自若的有点像是花花公子的自以为是。
寻常这个年岁的中年男人,给人的印象是猥琐卑下,满脸都是被生活压抑的灵魂变形的写照,也许是因为上有老,下有小的责任与负担而变得谨小慎微,木讷不言,甚至临大节而依然缩首不前。
只是这个中年人,眉宇之间带着勃勃生气,你从他身上和眼中似乎一下子就望见了大唐的风尚,春光明媚,金秋飒爽。
哪怕是稍显皱纹的眉头和脸颊上,一样如刀刻斧剁的雕塑,有力而沉毅。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我还是看错你了。“
楚留香心头一震。
那少年小伙计眉宇之间一样是深沉而坚毅,他望着楚留香,上下打量。
就像是望见了一个传说中已久却未曾相识的江湖奇人,他绝不肯错过熟知对方的机会。
以少年的心骄气盛,他绝不是要攀附结交,而是要仔仔细细的查看一下他究竟有何不同,究竟为何他能致如此大名,为何此人能够一时无俩的名满天下。
“你为什么要杀死方公子?“
楚留香语气之中严厉非常,他绝不容任何人平白无故的去杀死、去戕害无辜者的性命,他望见长安城的萧索纷乱,加剧了他的易怒暴怒。
“我发现我忽然之间变成了无头苍蝇。在你眼中,我无非是个傻瓜,满街的抱着一个人头找凶手,就好像是我自己杀了人不知道如何躲藏掩盖也似!“楚留香心中有一股怨气。
“可我却不知道真正的凶手就藏在客栈,我极力掩饰的躲避你逃逸出客栈,却不知道是你便是杀人凶手,我要找的人就是我稍稍难为情不愿意见的人,因为我身上简直一个铜板也没有!“如果不是事关人命,楚留香的话简直会让人发笑,甚至是哭笑不得。
“我欠了你的店饭帐你却不闻不问,你究竟是什么打算?”
我欠了你的钱你不闻不问,你小子是瞧不起我么,你以为我还不起你么?
楚留香的语气已经变得咄咄逼人,人命突然和区区铜板,和饭钱住房钱纠缠在一起,耳闻者或许不堪聒噪,人命至重,岂能和这些宵小玩意儿相提并论?楚留香究竟该有多么庸俗?
而且将之并论的不是别人,是名震天下的楚留香,在江湖的血雨腥风中独自保持干干净净,片叶不沾身,从不杀人的楚留香。
人命和铜板,究竟哪个更重要?
小伙计眉头紧皱,叹息一声,这一声叹息含着无尽的悲哀和悲愤,好似烈士暮年的壮心不已,又好似
不知道经过几多忧愁离乱,饱更风霜的哲人的感慨万千。
“易水萧萧悲风冷,壮士浩劫断头歌,他要做公孙杵臼,用自己的命来求楚留香成全他的一片忠心,我如何不成全他呢?”
他的眼中已经含满了泪水,那是英雄哀悼英雄的泪水,不喜亦无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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