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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春看着桌上案头显眼处,摆着李丹留下来的《主席语录》,语录的书页夹着李丹父亲留下来的的信。他有点见物思人,心情伤感。徐小春诊所内无所事事,无聊的他,伸手拿过那红塑料皮的“语录”翻看。当看到书里写着这么一句话的时候“我们共产党不是明朝的崇祯,我们决不会腐败到那种程度。不过谁要是搞腐败那一套,我就割谁的脑袋。我若是搞腐败,人民就割我的脑袋。”徐小春心想,主席你老人家要是有在天之明,你看看现在的政府是怎么个样子,如果你老人家活过来,要割下多少个腐败分子的脑袋?
这时,徐小春听到,外边的蹲墙根的老头里有人说甚么:“张老爷子,张大局长,好久不见呐,过来抽根烟,说说话啊。”然后又有人说:“张璟名啊,你咋不去写地书了?那帮子老头总是说你呢,我听那意思是怪想你的。”
张璟名对那帮蹲墙根的老头只是笑笑,点点头,并不说什么,他加快了脚步,小跑几下进到诊所,没有好气的对徐小春说:“小春,你怎么不把你诊所外边那些蹲墙根的老家伙赶走,你也不怕他们影响你的生意。”徐小春摇摇头说:“张大爷,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都是老街坊,老邻居的,人家好不容易趁着天气好,出来晒晒太阳,愿意在诊所外边蹲墙根,那是瞧得起我,我可不能去轰人家走。”张璟名觉得这话在理,但是,心里还是生他们刚才嘲笑自己的气,说:“这帮老家伙,真是蛀虫,不可当人看。”徐小春不唸声。张璟名说:“那天,我去小悲院拜佛来着,还见到了个老和尚,他还给我留下一句话。”徐小春问:“张大爷,你这几天睡眠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药啊?”张璟名说:“我这几天心烦意燥,睡不好吃不香,没心情吃药。”徐小春不唸声,心想,估计你张老头今天来诊所,也不是来看病的。这不,我也不是没赶你走么。
张璟名见自己去拜佛的事情不感兴趣,只是看着他爸爸的笔记。张璟名凑过来,扫了一眼徐小春的书桌,看到案头摆着一本破旧的《主席语录》,说:“春啊,那天我去拜佛,和尚和我说了句话,‘燕子西归,一鹤伴身旁,二鸟归程一途,张网欲捕水波荡。’我这几天都在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春啊,你帮我分析分析。”徐小春看着笔记,眼皮抬也不抬,敷衍了句:“这话应该是谶语,有预言价值。”张璟名一愣,心想:这种歪诗就是谶语?他有点着急的追问徐小春:“什么谶语?里边包含了什么预言?你说给我听听。”徐小春合上笔记,放在《主席语录》旁边,心不在焉的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和尚的谶语总是晦涩难懂,只有用时间来验证。他给你的这句话,我觉得不必放在心上,该来的总是会来。我是分析不出来这句话是啥意思,我觉得不如静待它来。”张璟名不唸声,徐小春说:“还是身体重要,我看您老脸上的气色很不好,这几天肯定是吃不好,睡不好,到底怎么了?”张璟名随手拿起徐小春爸爸的笔记翻了翻,不感兴趣的又放回去,长长的叹了口气,说:“没啥大事,总在想一个人而已。”徐小春不唸声,看着张璟名一脸忧郁,转身去给张璟名沏茶。
张璟名心情郁闷,脑子里整天不是在想张燕,就是在想那句谶语。徐小春泡好茶,递给张璟名说:“张大爷,我上次给开的药,你是不是一点也没吃?”张璟名喝了口茶,随手拿起徐小春种子案头的那本《毛主席语录》看着红色的封皮说:“我哪有什么心情吃药……”张璟名打开语录翻了翻,接着说:“人,岁数一大,就容易陷入回忆,回忆伤神呐,思绪多了难免心情不好。”说完长叹一声,合上语录,深情的抚摸了下封皮,放回原处。
徐小春见张璟名如此伤感,也不再说什么,唯有陪着张璟名,静静地品茶,半天没有说话。张璟名闭着眼品茶,脑子里,回忆着他和张燕的点点滴滴,想到情深之处,他眼位悄悄的划出一丝眼泪。张璟名说:“春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在那个年代里,我们人手一本领袖的《毛主席语录》。现在,你们这代人没人再看这种东西了。”徐小春摸过《语录》,抽出夹着的信件放在一旁,打开语录翻了几页,心不在焉的说:“这本书里的内容,我确实不感兴趣,这东西应该是特殊年代的,特殊产物,这本书的主人是一个叫‘璟名’的人留下来的。”张璟名疑惑的说:“‘璟名’?还跟我同名。”徐小春喝了口茶,合上书,闭着眼若有所思的说:“是啊,可是也没什么稀奇的,现在同名的人太多了,我读初中的时候,有和我同名的,高中的时候又有个同名的人,我俩还是同班同学,到了大学后,全校和我同名的人,竟然有三四个。”
张璟名把《语录》拿在手里,翻开扉页,发现斑驳发黄的纸上,赫然写着“璟名”二字,笔迹秀逸,洒脱。此时的张璟名,看着这本既陌生又熟悉的《语录》显得无比惊讶,这分明是自己在上山下乡的时候,和张燕结婚的定情物。他声音颤抖着问:“小春,你是从哪里得到这本书的?”
徐小春闭着眼,身体靠在椅背上想着自己读书的时候,那些和自己同名的同学的面孔,并没有发觉张璟名异常的声音。张璟名见徐小春漠不关心,着急的说:“这本是是我的,你到底从哪里得到的?你倒是说话呀!”徐小春被张璟名急促的话打断了回忆,他皱着眉看着张璟名异常的面孔说:“这本是您的?没有搞错吧?这是我姐留给我的,用来帮她寻找她亲生父亲的。”张璟名听了更加着急:“你姐?我咋不知道你有姐姐?你姐姐又是谁?这本书真的是我的。”徐小春不信这本书是张璟名的,因为他早就想过这个书的主人是不是张璟名,他思来想去,总是无法把张璟名和李丹扯上关系,他俩更不可能是父女。徐小春掏出手机,打开自己和李丹的合影给张璟名看。
张璟名看到李丹的相片,又是一惊,他看到了前几天那个出车祸的姑娘,秀气的脸蛋,甜美的笑容和自己抛弃的张燕丝毫不差。此时的张璟名好想明白了什么似的,他浑身颤抖,血压升高,他感到身子沉重,两腿无力,眼前一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昏了过去。
徐小春被昏过去的张璟名吓了一跳,幸好他是个大夫,急忙对张璟名急救,过了半晌,总算让张璟名缓过神来。身体虚弱的张璟名,双眼模糊,费了很大力气,才看出眼前的人是徐小春,他有气无力的向徐小春打听李丹在哪里,要求徐小春带他去见李丹。徐小春摇摇头,不唸声。
徐小春心想:这张景明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难道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丹姐的亲生爸爸?徐小春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他在张璟名着急的盘问下,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和李丹是怎么认识,如何结为姐弟,还有李丹车祸后,临终时委托自己的事情,以及李丹去世后,自己带着李丹的骨灰盒,帮她落叶归根的前因后果都细细的和张璟名说了一遍,唯独保留了李丹的职业没有说。
张璟名浑身颤抖的听着徐小春所说的每一个字,生怕有所遗漏。当徐小春把他所知道的全盘说完后,过了半晌,两眼空洞的张璟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一声不响的走出诊所。外边阳光明媚,几个蹲墙根的老头们东拉西扯的说着闲话,享受着冬日的暖阳。他们才不管张璟名沉重的心情和表情,每个人都想嘲笑他,其中一个蹲墙根的老头开口说:“张大局长,听说您老不是出家了么,这会儿,咋让我在这碰见了呀?是不是寺庙不收你啊?”张璟名不唸声,此时心如刀割的他,只顾拖着沉重的双腿,慢慢的往家的方向挪动。又一人说:“这么好的天,张老头你咋不去写地书啊,我听王富春他们天天念叨你呢,他们都想死你了。”张璟名被这些蹲墙根的老头一人一句的奚落着,他不想这些老头拌嘴,也没心情,他忍受着这些老头的奚落,只想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可是他的腿如同灌了铅,挪动的速度,完全跟不上他的要求。张璟名对着远处的出租车快速的摆手,招呼过来,钻到车里。出租车载着张璟名风一样的逃离出这些蹲墙根的老头的视线。
人的心胸和年龄总是成反比的,年龄越大,心胸反而变得越小。如果让年轻的张璟名来面对刚才的那些蹲墙根,晒太阳的老头的风凉话,年轻的张璟名肯定不会把那些话往心里去,更不会对他的情绪产生影响。现在,张璟名上了年纪,他早已失去了他年轻时拥有的心胸,现在的他,心里就像打翻了厨房里的那张放着各种调料的桌子,各种味道都弥漫出来,五味杂陈,这些味道掺和在一起,变成了一种极度苦涩的味道,让张璟名不得不去品尝。
每个人的心脏只有拳头那么大点,如果不论任何事情都往心里去,都往心里记都往心里装,那么这个心脏早晚会装不下,沉重的心脏会罢工,会爆炸。《宽心谣》说,“ 心宽体健养天年,不是神仙,胜似神仙。”还有《清静经》所讲的,都是教人如何心宽的,当一个人不再把过去的事情,无用的事情,以及无法挽回的事情久久的揣在心里,那么这个人的身心变得平静,精神也会慢慢开始清爽起来。过去的张璟名心里揣着官爵,现在的张璟名仕途走完,退休了,他又把自己没有企及到的官位寄托在他儿子张一升身上。现在他的心里良心发现,觉得对不住张燕母女,内心总是自我谴责,想去弥补张燕母女,然而这一切都,无法挽回,更谈不上去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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