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海拔5380米(1 / 2)
远远的看去,神仙湾哨所在世界高峰怀抱之中,是真正的天堑。边防公路岔路的末端的神仙湾弯哨所显现在了大家的眼前,我站在车厢前侧,用手拨开车厢前侧的遮风口的布,看到前方一座高约五米红漆钢架营门显现在自己的眼前。钢架大门上还有一副对联:钢铁哨卡铸军魂,雪域高原铸边关。横幅是:神仙湾欢迎你。公路当三辆军车缓缓停在神仙湾哨卡的门口,学员们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哨卡的第一丝温暖:四十多名边防战士站在门口列队欢迎,每个战士的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神情,我开始观察起这天下第一哨的全景来:依山而建的一排白色平房,许多地方露出灰黑色,平房前侧,还有一道用石块垒成的围墙,站在边防连门口,一眼望去,就是白皑皑的雪山和无边的国界
看到我们下车卸载,这些边防战士们急忙跑过来帮忙。
欢迎!欢迎啊!一名一级士官从我手中接过物资,看着我,居然眼睛都湿润了。
兄弟,你怎么了?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没什么,没什么,好久没见到这么热闹,太激动了,呵呵士官擦了擦眼睛,朴实地笑了。
我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位边防老兵,开始注意地打量起他来:看他的军衔,知道他最多不超过25岁,但是他现在的外表看着去就像30多岁的人。脸上皮肤紫红,这是经过高原高紫外线照射的高原红,脸上还布满了血丝。嘴唇上也裂开了好几道口子,血迹已经干了。原本是黑色的眼珠在长期的高原生活下,食物缺乏各种维生素,导致眼珠变成灰色的了。
士官很快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我胸前挂着的95式突击步枪上,眼睛闪烁出羡慕的光芒,呐呐地说道:嘿!你这武器好先进啊!
我看出他的心思,大方地将枪摘下来,递给老兵:新装备的95式!
老兵激动起来,并没有接枪,双手使劲往袖子上擦了几下——刚才的眼泪,现在已经是在袖口上结成冰片了!这才很认真地将枪接过来,仔细地打量,自言自语地说道:很棒啊!以前山下送来的杂志上见过,真枪可比图片漂亮多了!
我笑着点点头,目光很快定格在老兵那一双与众不同的手上: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啊!干裂粗糙,十个指头的指甲全部是黑色的,指甲凹陷到肉中,整个手掌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干裂的土块一样!老兵抬起头来,看见我在注视自己的手,笑笑说道:没办法!这地方住长了,手都这样!
我刻意看了看周围,发现这些边防战士的手都跟老兵的手一样的颜色,一样的粗糙,从这一双双手上,我真正感觉到了他们的艰辛。
物资卸载完毕,原本教官计划在外边操场搭设帐篷宿营。但是在边防连连长,指导员的一再要求我们住到自己战士的宿舍中,他们到俱乐部饭堂等房子里面打地铺,教官再三拒绝,两方争执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决定侦察连去打地铺,在这样寒冷高原中,帐篷里面住上一晚上,真比死一回还难受!
一切安顿好以后,我们所有学员在神仙湾哨卡驻地连长郭山的带领下,开始参观驻地设施,郭山个子不高,大约一米七的样子,特殊的生活环境使他看起来和其他战士一样,比实际年龄要老的多,这位连长黑红的脸堂,眉毛很粗,典型的北方汉子长相,此时却也带上了高原人的特色,他在神仙湾已经呆了六年,六年以来从没有回过家乡一次。
在这里,我们跟着郭连长详细参观了驻地的各种设施,整个参观下来,我们无不被这里的一切所震撼着,这群原本并不生活在这里的士兵们,为了祖国的边防事业,默默地承受着所有的艰苦,难怪曾经一位将军这么说过就算你们天天躺在这里睡觉,那都是为祖国做贡献!
嘿嘿,睡觉?可不能光睡觉啊!国家派咱们来这里,是站岗巡逻来了,别看这里环境艰苦,咱睡觉也同样得睁着一只眼睛,边防无小事啊!有战士提到这句话的时候,郭连长仍旧笑着说。
连长,这里海拔5380米,这高原反应怎么克服呢?一个学员问。
郭连长笑笑,说道:克服是不可能克服的,到这里,只能说是适应。我刚来这里的时候,足足一个月下不来床,挺挺也就过去了!不过有些东西还是不能适应的,就拿这高原缺氧来说,这东西最直接的危害之一,就是能导致一个人的记忆力衰退。因为这个,连里面的笑话闹多了,刮完胡子,随手就把刮胡刀扔进垃圾桶,因为这里气温太低,上级为了照顾咱们,给连里买了个洗衣机,这下可倒好,头一个战士把衣服扔进去,转身就忘了取出来,下一个战士一开盖子,衣服还在里面放着呢,最发愁的是给家里打电话,有时候那边说着,这边答非所问,前言不搭后语的,家里人还以为咱故意装傻呢!说实话,我现在闭上眼睛,想想我老婆长什么样,有时候还真想不起来
郭连长不免有些絮叨,一气给大家讲了好多发生在他们这里的笑话,可是,我们却谁也笑不起来,我们真难想象,这样的事情反复发生,对人将是怎样的一种折磨!
郭连长又跟大家讲,高原环境,使边防官兵生活十分艰难,衣服洗完,晾出去后,等到收的时候,收的不是干衣服,而是一块块结成冰的铁片,把衣服来回折几下,上面的冰块掉下来。拿回房子里再晾一会,衣服就干了。曾经发生好多这样的笑话,军装质量好,这样做没什么事。以前新兵把自己从来家里带来的内衣,毛衣等衣服晾在外面,等收的时候,把铁片片的袖子折一下,啪的一下,整个衣服袖子就被折断了,衣服就变成残疾了。我听到哨所战友这个笑话的时候,还笑的不得了,可笑完,我又呆了半天。现在想想,那位将军的话可能会被许多人不理解,只有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过,奉献过的人才能真正感受到。
最后,郭连长带着大家,来到一个高台下面,指着上面一个圆行尖塔的哨所说:这就是我们的哨所了,大家自由参观吧!哨塔建在神仙弯边防连平房的右后侧的一个山峰上,哨塔是用石头垒起来的,成一个圆形平顶形状。在平顶上方,是用钢板做的三个飘逸有力红色大字:神仙湾。这三个字是当年我国领导人亲笔提写的。在平顶的中央,一面鲜红的五星红旗在哨塔上方飘扬,这是世界最高的哨所,这面血红鲜艳的五星红旗也是有人驻守最高峰的红旗。它代表着这是我们国家的领土,神圣不可侵犯。
我们一听到教官解散的口令后,一哄而上,心想飞上去看哨所长的什么样。
这台阶一共108个,哨所顶的位置,正好是海拔5380的高度!郭连长跟在我们后面介绍。
站在这世界最高的哨所上,我顿时感觉大脑断电一般!登高望远的经历,也许很多人都无数次地经历过,可是,真正站在这生命禁区的最高点上,这种感受却会使人出现暂时的迷茫地:眼前,一座座的冰峰尽收眼底,没有任何生命的痕迹,看不到一条路,看不见一个鲜活的生物,映在整个眼帘的是天的纯净蔚蓝,是云的飘逸洁白,以及下面灰黑夹带白茫茫的一切,美丽与压抑只有在这一刻才真正能够并存,放眼看过去,一切都是那样的没有尽头!更能让人震撼的,是哨所上手握钢枪的两名哨兵,灰色眼珠的双眼坚定的望着哨所周围,肤色已经和山峰融为一体,绿色的军装在这里显得是那样的靓丽,冷风在这里更是肆无忌惮,两名哨兵的军大衣上已经被风刮起的雪粒布满,雪粒在肩膀上、帽子上结出一片冰来,在这生命禁区,并没有谁会关注他们的军容仪表,但是他们仍旧坚定地坚持着一个军人应该表现出的一切,光是这种精神,不能不用伟大来形容!
郭连长和易军教官并肩站在哨所上,给我们介绍道:这个哨位,晚上最低温度有零下四十度!战士们每站一班岗都得冒着生命危险啊!
教官点了点头,钦佩地问道:郭连长,你就给我们讲讲这里的建设历史吧!
郭连长向前跨了一步,看着我们期盼的眼神,颇为自豪的说道:这座哨楼,还有后面那一排排的营房、防御工事,连菜窖仓库,全是官兵们自己用双手建起来的!十年前神仙湾楼开工新建的时候,连队从山下请来了一个地方工程队,每天的工钱是普通时候的三倍,咱们战士每个月的津贴还不到100元,大家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给他们买来牛肉、火腿,好酒,把最好的房间都让给了他们,可是等工程队一上山,当天就跑回去一半,不到一个星期,所有工人一个不剩,全都下了山,说是给个金山也不在这鬼门关上呆一分钟了!
为早日建成新哨楼,神仙弯的官兵自己动手,每天一干就是十几个小时。咱们没有机械设备,全都用钢钳撬、锤子砸,硬生生地开辟出场地来,钢筋、沙浆、水泥,全是全连战士肩膀扛,用脸盆从山下往上端,建哨所用的石头,全是战士们冒着零下几十度的严寒从下面冰河里捞上来的!整整干了四个月,这哨楼高十米,咱们战士用双手把这里的海拔增加了十米!
听着郭连长的介绍,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撼了!大家不约而同地看着这奇迹般的哨楼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块石头,仿佛当年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就在眼前
整整一天的时间,我们看遍了哨所每一个角落,无不被这里的一切所感动着,这第一天的时间里,我们听到了太多的感人故事:
一天傍晚,老指导员李忠带领3名官兵执行巡逻任务返回途中,在翻越一座海拔5200多米的雪山时,汽车抛锚,捣鼓了两个多小时也没修好,最后只能冒着-40℃的严寒徒步30多公里往回走。在距离哨卡大约4公里时,战士杨永倒下了;在离哨卡大约1公里时,他们都倒下了。最后关头,李忠向空中鸣放了6枪哨卡官兵听到枪声赶来将他们救回。此时,杨永朝的3个手指已经发黑,呈现坏死症状,经三十里营房医疗站两个多月的全力救治,才保全了双手。
XXXX年春节前夕,指导员王福带领官兵巡逻途中,被暴风雪围困10多个小时;XXXX年初,战士熊涛在翻越海拔5900多米的喀喇昆仑山口时,不慎滑入一个3米多深的雪坑中,瞬间被冰雪淹没;去年8月3日,连长邓改带领官兵巡逻途中,突遇山洪暴发,巡逻车被冲进冰河,官兵们通过巡逻车的天窗紧急撤离
在神仙湾,类似的险情,官兵们不知经历过多少回。高原巡逻,充满着艰险,暴风雪、山洪、泥石流、高寒缺氧随时都会吞噬战士年轻的生命。在这里,每次巡逻,都是一次出征!
在参观完后,我们一行人随着郭连长回到宿地。
累了吧?我们早就准备好开水了,你们可以好好洗把脸,如果高原反应严重的话。千万不要硬撑着,我们这里还有氧气,你只要吸上几口,就能睡上一个舒服的好觉。到了高原上,最重要的就是要能吃能睡,对了。你有没有给自己准备些糖果?在高原反应重的时候,吃上几粒对你会帮助
我愕然的看着身边这两个絮絮叨叨,比鸡婆还要鸡婆的驻站士兵,他们这个样子哪里还象是军人,倒象是两个正在为抢夺客源而用尽全身解数的服务生!我整个人就象是一要水泥柱般,死死硬钉在地上,任由两个士兵用力拽我,却根本无法挪动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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