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一九五章(2 / 2)
两人并不知,还是前来送茶点的婢子见成去非入来,忙提醒道:“贺姑娘,大公子来了。”琬宁扭头起身朝他行礼时,已瞥见那双新履,脸微微一红,道:“大公子。”成去非颔首坐了,瞧她又只是松松挽了个髻,首如飞蓬的模样,引得他欲发笑,“我是来兴师问罪的。”琬宁有几日不见他,送履时的情形她还戚戚然于心,此刻见他似笑不笑的,目光只在自己身上翻来滚去,微觉羞赧,偏过头去,胡乱收拾着道:
“大公子要问何罪?”
“你自己看,”成去非笑道,琬宁无法,折身相看,他顺势丢过来一个眼神,琬宁只得蹲下身来,替他将鞋子换了,这一回,娴熟有了,却发觉手底发紧,琬宁一怔,原是小了?明明就是从杳娘那里讨的尺寸。
“你起来,”成去非扶她起身,随手拈起案上清扫尘迹的塵尾,朝一侧指了指,“站好了,我要问你话。”琬宁不知他这又是什么名目,只得依言立在了那。
“你不曾亲自给我丈量尺寸,无凭无据的,就敷衍做出这么一双来?既无乖嘴蜜舌,为何不在行动上用些心,没有你这样求容取媚的。”他敛了笑,半真不假的,琬宁听得心中难过,垂首不语,那塵尾却扫了过来,掠及脸颊,微微一痒,成去非道:
“在腹诽我?我记得你是有这个毛病的。”
如此言辞,是无理到极处的,琬宁退避三舍,隐约意识到他像是想找名头发作,正忧愁不已,成去非已笑道:
“琬宁,你做我的夫人可好?”
琬宁一时怔住,心动得异常,仿佛要顶破了胸腔一跃而出,她咬了咬唇,终忍不住攥紧了衣裳。成去非见她动作,遂踢了踢自己脚上的翘头履,“女有四行,我对你要求没那般苛刻,德,不必才明绝异;容,不必颜色美丽;言,不必辩口利辞;功,不必技巧过人,不过,琬宁,”他调转过塵尾,拿柄指着她那发髻道,“盥浣尘秽,整洁有度,沐浴以时,身不垢辱,这总该能做到吧?还有,”成去非低首扫了一眼脚上,“鞋子再努力做合脚一点,也不为过吧?”
琬宁未及思想“夫人”语,已被他后面这番话说的又羞又恼,不由抬手拿帕子掩面,仿佛低叹:“大公子这几日不忙么?我记得大公子是十分忙的。”她有意指当日被他惊吓之事,成去非听得出来,一笑道,“我那日只当遇到探耳小贼,不知是你。”琬宁存疑,偏头问道:“大公子的书房,谁敢呢?”
成去非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抬起她下颌,捏住了:“你不就敢么?跟我说说,都探到了什么?”他问的同样半真不假,琬宁被他这半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只能先从他手底挣出来,摇首道,“我并未听见什么。”说罢方醒悟过来他话中的试探,心底微微一凉,这事已过去好几日,他到底还要亲自过来一趟。琬宁无端想起钟山旧事,方才的微凉便化作了一股渗透肌肤的寒意,再想那“夫人”相关几句,心头更是黯然,遂轻声问了句:
“大公子同殿下怎么了?”
成去非不答,只道:“你真是聪明,琬宁,你还不曾回答我。”他瞧她神情,如常的风露清愁,这是他所习惯的,此刻入目,倒有些惘然,婢作夫人,他亦是不肯的,然而,这一缕惆怅却如云缭绕。
他付之一笑:“你无须酝酿圣人之辞了,”说着揉了揉她细密的一头软发,“我的确是忙,怠慢你的地方,还请多包涵。你的夫君,向来不太懂姑娘家的心事,忍一忍吧。”
语气中的自我解嘲,琬宁并未听出,只是觉得心酸,成去非却忽提及方才的话:“我同殿下如何,你不是一直都清楚的么?”
“大公子……”琬宁轻唤他一声,但并无话要说,亦或者只是无言以对。成去非一笑放手,一面往外走,一面道:
“有空再重新给我做一双吧。”
他的声音瞬间远了,琬宁静静看着他的身影亦远去,不无悲哀地想道:她并不是越来越懂他,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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