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3第六十八片龙鳞(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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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果茶,忍不住又瞧了檀绒一眼。

他身边伺候的人很多,许多都叫不上来名字,可这叫檀绒的小宫女胆大心细又一片赤诚,他可一点后门没开,全是人家自己努力爬上来的,当初是为了气岑皇后故意把檀绒擢为大宫女,现在玲珑却开始庆幸起来,春云春烟及小盖子虽然也很机灵,可与檀绒比起来还是差上不少。

檀绒天生便比旁人有灵气,再加上灵魂纯净毫无坏心,玲珑用起来也很放心。

好在他身边的宫人们大多老实本分,并无勾心斗角之事发生,玲珑非常厌烦污浊之气,但凡他感受到了,必然要将人赶出东宫,他心里能说出檀绒一千一万个好来,其实都不抵一样:这个小宫女心灵手巧,做得一手好吃食。

光是这一点,已经足够她成为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了。

伺候玲珑的太监小盖子为此还嫉妒过,酸溜溜的,从前虽然有四位大宫女姐姐,可殿下的起居他还是要占一份的,结果这檀绒来了之后,他只剩下给殿下跑腿的用处了……小盖子觉得,如果不是檀绒是女子,殿下去上朝的时候说不定也会把自己抛弃了转而带上她!

不过小盖子对檀绒的敌意,也就保持了三四天,谁叫檀绒是真的太会做人、太贴心温柔呢?以至于如今小盖子已经一口一个檀绒姐姐叫得甜,再没开始那些小心思了。

其实他比檀绒可大了好几岁,玲珑出生不久,他便被樊三冰调来东宫伺候,小盖子认樊三冰做了干爹,打小就聪明伶俐,人家檀绒今年才十五呢!不过这不影响小盖子一口一个姐姐,反正他生了张见人就笑的娃娃脸,谁都不会觉得他是在装嫩。

时间徐徐过去,转眼夏季已过,初秋到来,御花园中菊花怒放,遍地金黄,别有一种“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的滋味,同时,秋闱也将开考,今年太子殿下被圣人任命为主考官,擢太傅上官清与礼部尚书袁平、翰林院掌院学士肖文理从旁协助。

这是太子殿下首次主持科考,百官毫无异议,几位重臣也尽心尽力辅佐,不过玲珑因此忙了起来,常常很晚才回东宫,檀绒每每点灯守候,又侍奉到深夜,愈发有些担心。

她有些事……想要提醒太子殿下,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才不至于令殿下生疑。

春云春烟见她日日如此辛苦,要与她换班,都被檀绒婉拒,她不觉得自己辛苦,殿下每日都睡得很晚,真要说辛苦,还是殿下更辛苦些。

这一日晚,玲珑在案前看礼部刚刚呈上来的流程,他自接手后,便大刀阔库下了几道命令,最重要的便是改善考生考场环境,他也是曾经靠科举位极人臣之人,自然知晓科考环境多么苛刻简陋,许多身体不好的书生直接考死也是常见的事,既然能改善,何乐而不为?

本朝重文轻武,真宗皇帝也明显更看重文官,玲珑却是一视同仁,朝中武将都是他的忠实拥护者,等到这次秋闱结束,玲珑想要提出“武举”制度,日后不仅要文状元,还要武状元。

此事他咨询过诸位武将,真宗皇帝也觉得可行,只待实施。

“……殿下?”

玲珑正在想事情,边上有人唤他,他随意应了一声,半晌等不到人说话,才把注意力转移:“何事?”

檀绒跪坐在案边,殿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常常肚子饿,她便习惯在殿下回来前准备好夜宵与助克化的汤水,玲珑喜欢她的贴心,随手拈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半晌,又等不到人说话,才好奇地停下手里动作:“怎么了?今日吞吞吐吐,可不像你。”

“殿下别嫌奴婢愚鲁,奴婢是想问,如秋闱这般,可会有人舞弊?”

玲珑笑起来:“自然是有些个不怕死的,不过无妨,夹带私物被发现,可是要被捋掉功名此后三代不许科考,正常人都不会铤而走险。”

更别提还要挨板子蹲大牢了。

能参加秋闱的,基本上已有功名,便是考不上,回乡开个私塾当先生照样度日,然而舞弊被发现,那可是连累全族的大事,谁会如此想不开呢?

“那……会不会有冒名顶替之事发生呢?”檀绒小心翼翼地问,“比如说,这个人考得很好,却发觉自己名落孙山,并非是自己才华不够,而是被人顶替……”

“你今儿是怎么了?”玲珑失笑,灯下少女美得惊人,又不似平日端庄冷静,透着些许慌乱不安,别有一番风情,往日里檀绒总是表现的小心稳重,比春云春烟都不差,反倒叫人忘了她是个才十五的小姑娘,她那种沉着冷静的气质与天真妩媚的容貌奇妙融合,使得她便是在美人堆中也一枝独秀。“对秋闱如此关心?难道是家中有人要考?”

“殿下说得是。”兴许是玲珑的话给了檀绒提示,她迅速在心中整理好了说辞,面上流露出担忧的神色,“奴婢家中哥哥今年也要下场,是以奴婢才问了这么些问题,还求殿下恕罪。”

玲珑打量檀绒一番,道:“你哥哥生得与你像么?”

檀绒想了想:“……应是有几分相像的。”

他便笑起来,又回去继续看,漫不经心道:“不必担心,你所担忧的那两件事,不做还好,谁敢伸手,我便剁了他那只爪子。”

说完小宫女久未回应,玲珑便又看了她一眼,她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檀绒?”

“啊?殿下?殿下有何吩咐?”

玲珑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左右端详一番:“你在想些什么?”

她小脸一红,又不敢挣脱怕对殿下不敬,只好乖乖仰着小脸,只听殿下说:“仔细一瞧,你生得还挺美。”

这是调戏吧?这绝对是调戏吧?!

可殿下语气神态那样认真,檀绒不知该如何是好,脸愈发红了,玲珑欣赏完美人,松开手,把案上的折子合起来往边上一放,伸了个懒腰:“备水。”

檀绒连忙起身去唤人,一颗心还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她站在外头,初秋深夜凉意习习,深吸一口气,五脏六腑被凉意充满,才算是平静下来。紧接着她以双手拍面,使面上的滚烫迅速褪下,才又转身入了东宫。

殿下对自己的话很是随意,想来是并不相信,这也无可厚非,毕竟她一无依据二无证据,随随便便说秋闱要出事,殿下不信也是理所应当,她该用什么方式才能让殿下相信呢?若是秋闱出事,殿下在读书人心中的声望定然也会跌一大截,还有哥哥……她再不想有前世的事情发生了。

这件事若是能避免,自然还是避免得好。虽然她怨恨岑国公府,恨不得岑家断子绝孙,可若是要用殿下的声望与哥哥的前程来换,檀绒是不愿意的。

她在这忧愁不已,殿下那样聪明,她推说神仙托梦成不成?

殊不知玲珑根本就是相信她的。

檀绒灵魂的味道与常人不同,定有奇遇,她吞吞吐吐问秋闱是否会舞弊以及冒名顶替,听似无知,实则定有其事。

这两件事不一定是全部都发生了,但其中一件肯定是真的,就是不知舞弊是真,还是冒名是真。

前者好解决,加强考前搜身备严,若是考题泄露,准备两份卷子便是,一份正用,一份备用,也不必刻意严防死守,恰好引君入瓮,将那些个毒瘤一次拔起,至于冒名顶替……就得另当别论。

首先,被顶替之人定然是寒门学子,式微方被欺,而顶替之人,必定出身世家大族,否则哪里来的能力瞒天过海?

至于会是谁……呵,他要是没记错,他那好母后的娘家岑国公府,今年便有人要下场参加秋闱。

檀绒自以为掩饰的好,可她要是不暗中敌视岑皇后,又或是不要总是不着痕迹地暗示他岑皇后图谋不轨,他倒也不会朝岑家身上想呢。

岑国公府啊……招摇张扬几十年,也到了该沉寂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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