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冰王(1 / 2)
荷衣掩上门,问道:“他们找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不过是有个问题要问我而已。”他飞快地将余下的路径写完,将笔一掷,“你把这两张纸交给那姓山的,就说我们明天离开这里。”
荷衣道:“你的身子还没有大好,外面大雪封山,不住在这里,我们……我们住在哪里?”
慕容无风道:“山下走不了多远便有城镇,随便找个地方住下便可。”
荷衣只当他与陆山两人不合,却不知慕容无风其实是担心荷衣每日冒险猎捕豹胆,会不慎丧身于雪峰之下。见他决心已定,荷衣便道:“好吧。”
回来时,慕容无风已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到了晚上,却又莫名其妙地发起烧来。一连高热了三日,躺在床尚只是胡言乱言,直吓得荷衣六神无主寸步不离地守在身旁,衣不解带着照顾他。山木与陆渐风两人心中愧然,竟一改平日作派,非旦时时过来嘘寒问暖,主动地做好一日三餐,连端汤倒水之事也一概应承过来。
到了第四日,慕容无风身子稍复,便绝意下山,山陆二人又执意要送他下山。荷衣却早已在追逐雪豹时对上山下山的路径了如指掌,便执意不肯再添二人的麻烦。
山木道:“无论如何,你们都得再在这里留一晚,看天气,今夜会有暴雪,明日天气放晴下山会轻松得多。”
陆渐风道:“等会儿我两有事要外出,三日之后方归。所以如若两位执意要走,我们就此别过。”
山木道:“你们房里的任何东西,只要你们需要,只管拿走。对了,”他指了指角落里放着的一对拐杖,道:“这双拐杖也请两位一定带上。路上雪深,以它探路,便不会一脚踩空。”
慕容无风道:“多谢。”
两人正要离开,荷衣忽然道:“前辈,既然好不易来到天山,我向你们打听一个人。”
“请说。”
“你们可知道‘天山冰王’的下落?”
两人忽然一阵沉默。过了片刻,陆渐风道:“我就是。”
慕容无风抬起头,默默地打量着他。
荷衣道:“请问,你认不认得一个名叫‘慕容慧’的女人?”
陆渐风摇头。
荷衣看着他,目光十分专注:“二十二年前,就在你与郭东阁比武的那一天晚上,有一个名叫慕容慧的女子突然从云梦谷里失踪了,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陆渐风看着她的眼睛,面不改色:“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根本不认得你说的这个女人。”
说罢,他不容荷衣再问下去,道:“告辞。”
门一掩上,慕容无风就精疲力竭地倒在床尚。
荷衣将窗子的皮帘揭开小小的一角,看了看,道:“外面漫天大雪。”
说罢走到厨房,自己马马虎虎地将中午的剩菜热了热,一扫而光。又给慕容无风做了一碗粥,逼着他全喝了下去。
然后,她便守在床边,用手指轻轻地捋着他的头发:“睡吧,你今天太累了。”
她的声音仿佛催眠一般,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窗外雪声与风声交织着,呼哮着,衬着屋内憧憧的灯影,愈发衬出一种可怕的静。
她简直不敢相信在这风雪之夜,自已竟然和慕容无风孤独地待在天山的顶峰,待在她这一生走过的,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而这里,居然还有一处温暖的小屋,可供重伤的人安歇。还有灵草奇药,足以挽救他的生命。
她垂下头,心中默念,感谢上苍让她在绝望之中有了一线生机。
风声越来越大,狂怒地咆哮着,好像要将屋顶掀掉。
她熟悉北方,也在最寒冷的季节领略过猛烈的北风。但这里的风声却是凄厉的,不间歇的,让她感到害怕。
她原本想说服慕容无风在这里再住几天,等病势略好再下山。现在,听了这可怕的风声,她动摇了。明日她们一定要住到山下去。
即便是山下,她也担心慕容无风的身体究竟熬不熬得过这种极北古寒的气候。据她自己的估计,他至少还要留下来休养半年才能勉强动身回谷。他的身子已受不了半点颠簸。从天山回云梦谷,路途遥远。一路上走走停停,就算是一帆风顺,对他而言也至少要花四到五个月的时间。
而这里是完全陌生的地方。甚至,是一个陌生的国度。
想到这里,她忽然感到了自己的责任很重。她握着慕容无风的手,蹙眉思索,不知不觉中,竟在床边坐了一个多时辰。直到那只手忽然动了动。
“想什么呢?”他忽然醒了,问道。
“没想什么,瞎想。”她笑了。
“早些睡,你眼圈是黑的。”他内疚地看着她。
一连三日,她都不曾合眼。
她略略洗漱了一番,换了深衣,睡到床尚。
“你问陆渐风是否认得我的母亲,为什么?”他忽然问。
“神农镇的人都传说天山冰王是你的父亲。”说着,荷衣便把那天孙福在听风楼的讲话,细细和他说了一遍。
他听罢,皱起了眉头,甚觉荒诞不经。
荷衣道:“传说虽然无凭无据,我却是个喜欢相信传说的人。”
“哦?”
“因为我从小就和大街小巷打交道,知道茶馆酒座里消息传得飞快,有些酒楼专门有一套班子编写这些故事,只为了让酒客们能有些闲谈的话题,因此能多喝几杯酒,多吃几道菜。”
“你是说,这些故事原本就是假的?”
“开始大约是假的,后来,感兴趣的人越来越多,故事就越编越真。因为不断地有新消息补充进来。最后,故事一定版,便跟真的差不多。”她顿了顿,道:“所以虽然天山冰王不一定是你的父亲,我却以为,他多少跟这件事情有关系。”
慕容无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我一听完这个传说,第二天就去了峨眉山。”
慕容无风道:“这件事与峨眉山也有关系?”
“在飞鸢谷比剑时见过天山冰王且至今还活在世上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峨眉派的掌门方一鹤。”
“我见过方一鹤一次。”慕容无风淡淡道:“我给他治过一次伤。现在想起来,大约是他与你师傅比剑时受的剑伤。”
荷衣脸色微变,道:“他也受了重伤?”
不是病势垂危的人,一般也不会转到慕容无风的诊室。
慕容无风点点头:“是贺回送他来的。”
“这么说来,方一鹤欠你一条命?”
“我治病从来只收诊金,没有欠谁的命这一说。”
荷衣笑道:“在江湖上,杀人固然要偿命,救人是要欠下一条命的。”
慕容无风道:“江湖上的规矩总是很古怪,有时候不讲道理。”
荷衣拿眼睛瞪着他。
慕容无风道:“你就算是这么瞪着我,我也是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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