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章(1 / 2)
佳艺雕塑艺术公司的作品,散落在古城西安的许多地方,有的已成为标志性作品,公司的知名度不断提高,一张张合同也像雪片似的飘来,顾罡韬忙得不可开交。对感情上的事几乎无暇顾及,只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会想到郝唯珺,想起女儿一帆。现在当他独自回想细细品味时,会觉着她的确是一个优秀的女人,自己却一直把她视作一盆好看的花,闲暇时坐在家里,品烟喝茶,像欣赏一件宝贝似的,忙一阵子后才突然想起已经好久没给它浇水施肥了。
至于柳茗,他总是以兄长的姿态和她相处,从没有产生过什么非分之想。再因为有李若愚这层关系,他更觉得对双方都会有无形的制约。
是的,他有自己的事业,他需要用另一种东西填充空虚而又无奈的心。他感到生活总会有新的内容、新的憧憬、新的意义。他的经理室里从来不会枯燥,窗外的天空也总是亮堂堂的。他不再要想那些情呀爱呀的东西,他要一股脑地把它统统抛开!
有一阵子他觉得自己在感情上实在难以摆脱,干脆把办公室搬到了工地,关掉手机,在石棉瓦工棚里安营扎寨。他对工作的痴狂简直到了玩命的程度。为了充塞寂寞的心灵,他加入到民工队伍中来。中午骄阳似火,他光着膀子赤着脚一遍遍踩踏雕塑泥,把心中所有的苦闷和思念化为汗水和在泥里。
每当民工和公司员工劝他歇会儿时,顾罡韬总是会笑呵呵地说:“我好多年都没有干过体力活了,就让我痛痛快快地干吧!”
夜幕降临,他草草地收拾一下,穿着一双拖鞋,摇晃着困倦的身子,出现在夜市上。没有人伴陪,一瓶啤酒,一串烤肉,最后再来一碗扯面,这一天的日子就圆满结束了。
闲暇时,他会叫人买来西瓜,席地而坐,跟民工胡吹海侃。
盛夏的一天,天气闷得像蒸桑拿,他用两块砖头支在头下,舒坦地躺在一片草席上,乱七八糟的思绪纷至沓来,朦胧中,他似乎看见一帆叫着爸爸朝他怀里扑来,小脸蛋贴在他的脸上,给他嘴里塞了一颗大大的葡萄;他又看到郝唯珺在悠闲地弹着钢琴,琴声悠扬,身影随着乐曲的起伏而妩媚地摆动;一会儿他眼前又出现了柳茗,她“咯咯”的笑声在耳际萦绕。
到了后半夜,几块黑糊糊的云块拼在一起,骤然间抛洒下粗大的雨点。雨没有唤醒顾罡韬困乏的身子,他微张着嘴巴,像在吸吮着沁人肺腑的甘露。
当几个民工将他抬回工棚时,他仍微闭双眼,嘴里念念有词:“爽,太爽了!”民工悄悄地走了,他却睡意全无,缓缓撑起酸痛的身子,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他的脸颊上挂着泪珠,赤着膀子呆若木鸡地盘腿坐着,目光若有所思地盯着墙角的一个地方,直到从窗口进来的晨曦将他照亮,远远看去仿佛一尊刚刚出窑的泥塑。
淘气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静静地望着这一切。淘气早已洞悉到他的愁闷与烦恼。这让她难受,但是又爱莫能助。今天一早她来到工地,打算把他拉回公司,最好出去吃顿饭,兜兜风,然后让他美美睡上一觉。顾罡韬惊醒过来,看着周围的一切,再发现淘气这番模样时,只是慢慢地扬起脖子,朝她憨憨一笑。这是淘气不止一次看到过的表情,完全是他的专利。
淘气把脸转向一边,用手绢擦拭完眼泪朝他走去。她弯腰捡起地上已揉得皱皱巴巴的T恤衫,提起在空中抖了抖,轻轻放在他的肩头说:“罡子,起来吧,回去冲个澡,不要这么糟践自己了。”
这种声音让顾罡韬感到分外亲切,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姜沟村。他记得二十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季节,天气也是这么的燥热,他因黛微的离去悲痛欲绝。是淘气默不做声地关怀着他,用女性那水一般的柔情把他从痛苦的深渊里拉了出来。他望着她红肿的眼睛,站起来打趣地说:“喂!后勤部长,你咋能摸到这儿来?”
淘气没吱声,仍在替他收拾着衣服。
他喃喃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看我像不像个民工?”顾罡韬面带倦容,以前衣冠楚楚的顾大老板现在穿着污渍斑斑的裤子,脏兮兮的T恤衫,一头蓬乱的头发盖住了前额,密密匝匝的胡茬子使脸看上去更黑了。
淘气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他只好知趣地拍打几下T恤,说:“你这个人呀,啥都好,就是改不了你那小家子气。动不动就掉眼泪,你的眼泪就那么不值钱?”
淘气吸溜了一下鼻子,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顾罡韬示意她坐到破床板的另一头,说道:“有啥事说嘛,哭什么。我只是要让你正确地认识自己。你天资聪明,又积累了很多的生存和工作经验,以后发展空间大着呢。”
“行了行了。把我捧得那么高,摔骨折了你又不管。”
“我说的是真话。少女之美如泉,清纯纤巧,芳清初绽;妇人之美如海,风韵隽永,气象万千。你属于后者。”
“少说这些话,我又不是二八少女,要你哄我。我是为你犯愁呢。”
“愁?愁啥呢?”顾罡韬揣着明白装糊涂。
“唯珺、一帆娘儿俩走了,谁是谁非我不做评判,你写信问过她们的生活吗?这几天你关掉手机和民工钻在一起,你以为这样你就超脱了?说穿了,你是在逃避,你这才是小家子气呢!”
“好你个陶部长!”顾罡韬睁大眼睛,“我都快认不得你了。说得痛快,我洗耳恭听。”
“罡子,别再硬撑了,以你心里的重负,再好的身板也会撑出病来。想她们就飞一趟,你平日缺乏睡眠,坐上飞机迷糊一觉就到了,这样也好早点放下包袱轻装上阵呀!”
“我去美国?那不是自取其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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