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无心之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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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无心之老

从机场,到目的地,还有好几个小时的路程,不知是适应不了当地的环境,还是身体太疲累,我在车上吐了两次,下飞机前热心的男生分给了我晕车药,可是却不起任何作用,只是头更晕了,总觉得脚底下踩着一团烂棉花。

幸好我遇到的司机非常热情,不但没有嫌弃,反而中途停歇了几次,给我补充水分。

可我依旧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一张口,都觉得有股酸苦味。

快到目的地时,车停下来休息。已经很晚了,车内开起了小车灯,有些惨白,我拿起手中的小小的双面圆镜照了照,顿时被自己憔悴惨白的样子吓坏了。

“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

我拧了拧自己像鬼一样的脸颊,希望回点血色。

那司机看我的样子,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笑道:“姑娘身体底子太差,到我们高原来,怕是不适应哟,不过姑娘这副样子要是见情郎,情郎会被吓跑的。”

还情郎……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要放在古代,我估计就是和孟姜女一样的人物,她哭倒长城,我吐到西藏。

我给自己下了个定义:一名伟大的为爱情不怕呕吐的女子。

自己想着忍不住冲着车窗哈哈大笑,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仿佛刚才的抑郁一扫而空,只是身体还有些不适。

车开动了,没多时,便到了目的地。我和司机说再见后,便一个人背着包进了医院,走廊里护士见我这副模样,有些诧异,估计当我是来投宿的吧。

“请问一下,护士小姐,你知道,江子墨医生现在在哪儿吗?”

“哦……你是说神经外科的江医生是吗?”

这个护士很是热情,普通话说得很顺溜。

我跟着护士一路走,长长的走廊里几乎没什么人。到了住院部,还是被这护士倒了两手,最后我落到一个看起来很壮实的护士手上。她上下打量着灰头土脸的我,“找江医生的是吧?他现在在查房,你先到值班室等一会儿吧。”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我眨着呆滞的眼睛一脸老实地点头,“哦。”

于是门打开,那护士粗声粗气指着门旁边一个小破床,“坐这儿!”

我有些犯愣地指着里面那张看起来崭新的小床,壮着胆子问护士:“我能坐里面那张床吗,这个看起来旧旧的破破的,坐坏了我赔不起。”

那护士无语地凝视了我半晌,最终还是否决了这个厚脸皮的要求,“那个新床是我们院特意准备给江医生的……”

这什么跟什么啊,我又不是要占坑儿,而且这人也没必要搞得这么三六九等吧。

正说着,一个白色的影子就站在了门口,我正好侧着身子,余光瞥到,不由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了一声,那护士也被我的叫声吓呆住,胖胖的身体转过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我……这……我……”

那个被我误以为鬼魅的人站在门中央,一动不动地盯着面色回潮而吞吞吐吐的我。

“江医生……找您的。”

我真恨不得当场挖个坑把自己活埋了。

朝思暮想,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呕心沥血,在飞机上又是紧张,又是发抖的,本以为是一场感人至深的重逢场面,却活生生被我搞成了跳大仙儿。我心里骂自己,为什么我一遇到他,整个人就完全扭曲了呢。

“谢谢你,卓玛护士。”

“不用谢。”

护士的眼睛笑得深陷在了肉里,颇具喜感。

可我却使劲捏揉着掌心,一路下来的紧张又重回我脆弱的心脏,紧张得直打鼓。

护士消失后,狭小的屋子里就剩下我和他两个人,我感觉自己的心快跳到嗓子眼,见他紧盯着我,开口竟是,“你先等我会儿。”

一副还有事要办的样子。

难道我这样辛苦地过来找他,对他来说,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吗?

然后未待我吭一声,便匆匆出了值班室。

全身酸痛的我把后背的大包取了下来,狠狠地摔到破旧的小床上,然后一屁股坐到了专属于他的新床上,报复似地念叨了起来,“我偏坐,我偏坐,能把我怎么样?”

不得不说,我的高素质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我埋着头,正念叨着,他便进屋了,手中端着一盆热水,经过我身边,放到桌子上。

“先过来洗把脸,很脏。”

原本见他端水来内心感动不已的我,听到他说完最后两个字,耳朵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了。

很脏?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外套。

虽然是事实,但是……有必要说出来吗?

虽然我内心升腾起小小的埋怨,但还是一脸乖顺地走到他身边,他却站在洗脸盆面前一动不动,好吧,你就站那里吧。

我看着盆里面浅蓝色的毛巾,挽起袖子,侧过身,伸长着手,把里面热气腾腾的毛巾捞了起来,水温正好是最舒适的温度。

“好舒服……”我心中忍不住低呼一声。

说实话,我真想把站在我身边挡道儿的江子墨先用身子拱开,哪有侧着洗脸的,太不顺手了。

只是那块毛巾,刚被我捞离水面,我的手便被他的手强压了下去。

热气腾腾的水盆里,他滚烫的手直接就握了上来。

我感觉自己在那一刻都快站不稳,嘴唇哆嗦个不停。

明明是那样热,可为何,唇齿间冒着冷气。

我真是一如既往的小家子气,关键时候总是没有见过世面的紧张。

他这是……想怎么样?

不知这样诡异的姿势保持了多久,虽然可能实际上很短,可我却觉得无比漫长。

“我来……”

他骨节分明的手这才从我的手背上移开。

我心中呼了口长气,原来如此,他哪里是能做出紧抓着人手不放那样热情举动的人呢?

我呆呆地站在一边,静默地看着他替我拧干毛巾的水。

散发着热气的毛巾递到我面前,“给。”

我接过毛巾,扑在脸上,像是有股温暖的蒸汽在脸上熏开,有些混沌和疲惫的大脑,变得清醒了些。

却听他的声音淡淡响起,“你来这里,我会当真,你明白吗?”

他接过毛巾。

却没有看向我。

我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耳朵忍不住一阵烧。

“我明白。”

他这才转头看我,眼睛里平静得毫无波澜,仿佛刚才一句暗含情意的话,他从未说过一样。

“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你去了医院,听说了什么,难道不是吗?”

我的手指在肉里掐了掐,他怕是从刚才见到我开始,就已经迅速明白了我来这里的前因后果。我都忘记了,他是那样聪明的一个人。

“你为什么一直关机?”

他的眼睑垂了下去,像是有层阴影,“我怕自己会想贪恋更多的温暖。我只想一个人在这里。”

他抬起眼睛,黑色的眸子看着我,“你来安慰我的,是吗?”

我没想到他突然这样问,竟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那是他的痛,我来这里,并不想挑出,却没想到,他竟是比我更能坦然面对。

“不全是。”

我温温吞吞地只说了三个字。

他回答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得毫无波澜,“我没有那么脆弱,但我不想让你知道,你能来,已经足够了。”

我不知为何竟不敢深看他的眼睛,迅速收回视线,心中却一阵打鼓,这个人,果然是冷静得找不到任何破绽呢,反倒像是在安慰我。

“上次在医院那么对你,我很后悔,对不起。”

我没想到他旧事重提,摇了摇手,“你那天已经说过对不起了。”

如今我既然已走到这里,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只是为了一个你而来。可这样肉麻的话我却开不了口,只能放在心底默念。

可惜这样温情的时刻很短暂,如果这能算得上温情的话。

敲门声响起,他去开门,我听到他的脚步声由近至远,护士的声音,然后便是关门声,匆忙得连和我交代一声都没有。

这么晚了,他好像很忙呢,我怎么会没看到呢,他的脸上已布满疲倦,与上次相比,他仿佛瘦了一圈,轮廓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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