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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属于文川的这个夏天已经提前结束了。

一只手伸到关行洲眼前。

是慕容。

关行洲擦了擦满头的汗,抓住慕容的手站了起来。

两人沉默地抱了一下。

翱龙那边有哭的有笑的,文川这边则普遍比较沉默,在教练邢云丘组织下排成一列向着观众席道谢。

关行洲鞠了个将近180度的躬。别的队友或许是在道谢,但他心知肚明至少他自己是在道歉。

弯下腰的时候,他满头满脸的汗似乎流入了眼睛里,火辣辣的,又烧又疼。

他抬头时正对着东方的观众席,眼睛里的汗还没来得及收拾起来。

此时四面八方的观众席上都还人山人海,哪怕只是其中的一面人数也相当惊人,但是关行洲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偶然还是宿命的,在抬头的那一瞬间,他精准的从东方观众席上众多的球迷中捕捉到一束恬淡的目光。

明明是那样远的距离。

难道因为他从小就是学渣,始终将视力保护得太好以至于这时候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她,还看得格外清晰吗?

与那道目光死死地对视,关行洲眼睛还在控制不住地流汗。

人潮喧嚣,而关行洲的眼里除开目光的主人,却再也看不到听不见别的。

太狼狈了。他想。

……这简直太狼狈了。

目光的主人叫舒窈。

关行洲与舒窈是高中同学。

十年前关行洲十八岁,舒窈十五岁,曾经在高三下半学年同过短短半年的学,而后关行洲考取国内有名的体育大学,舒窈出国,两人间再无交集。

没有交集的是“关行洲”与舒窈。

理应十年不见、即便在这时目光相对也不该一眼认出来的同样是“关行洲”与舒窈。

而在舒窈出国半年以后,关行洲给自己取了个网名叫“君子好逑”,并且爬墙去关注了舒窈在国外的个人主页,从此以君子好逑的名义与舒窈当了小十年的“网友”。

关行洲大学毕业以后就追随他师兄兼死党慕容的脚步进了文川篮球俱乐部。

文川是国内相当有实力的老牌俱乐部,文川篮球队也算国内篮球队中的一支劲旅,虽说近年来实力下滑,从原来的CBA劲旅一路至NBL,但在慕容关行洲几人刚刚加入的那两年,文川也一度成为NBL夺冠热门,只是那之后又是几轮变迁,文川无论实力还是状态始终不够稳定,以至于今年、此时,竟然打出来个十数年头一回连季后赛也没能进去的成绩。

为什么呢?

关行洲没聪明到去总结俱乐部宏观因素的程度,他就只能总结他自己。

他不敢自大到认为他一个人足以决定整个队伍的成败,但他今天状态不够好、打得像屎一样这是事实。

在刚才那无心插柳又惊心动魄的一眼对视以前,他一点没将舒窈与自己今天的状态总结在一起,但是现在他不得不客观的说,这两者还真有着一丢丢的联系。

关行洲的日常有两件事。

第一是作为文川的板凳球员天天练球。

第二是作为年仅25岁、却已经在美国生物科学界崭露头角的天才研究员舒窈的迷弟“君子好逑”,活跃在舒窈的个人主页上。

板凳球员关行洲在这一季的NBL伊始有幸成为赛队一员,并且在三天前被教练邢云丘通知,他将成为对翱龙的关键一战中的“秘密武器”。

但是更早一点的,在七天前,“君子好逑”失去了他女神舒窈的消息,而到了后面的这三四天,他确认自己是真的彻底跟舒窈失联了。

彻底的意思是,无论舒窈的个人主页或者两人日常聊天的社交app,舒窈既没有发布新的状态也没有回复过他的留言,甚至于两年前得到的那个他至今一次也没拨过的舒窈在国外的电话号码,他终于下定决心拨了号过去,得到的却是冷冰冰的机主已关机的提示。

关行洲慌了神。

慌了神的关行洲实则这两年在文川的日子并不好过,一则从年龄上来说他已经不是二十二三的小年轻,二则他在文川呆了五年,除了一开始的两年状态不错,后来俱乐部成绩不理想他本身也跟着一路坐滑梯,今年又是合约即将到期的一年,好不容易在重要一战里挑了个“秘密武器”的重梁,这三天他理应没命的练球,争取在对翱龙一战里帮助球队获胜的同时也给自己挣足表现。

但是他却无法百分之百的投入精力,让自己维持最好的状态。

理智上他知道舒窈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甚至于她可能只是呆在实验室好几天忘了出来……但他就是担心,就是忍不住要在练球的间隙一遍遍的发信息打电话,然后被始终等不来的回应折腾得越发心神不宁。

他昨晚睡得很早,因为他想着不能这样下去,无论如何得以最好的状态迎接今天。

但一觉睡醒后的今天早上,他终于在微信的聊天置顶栏等来舒窈的消息。

消息发送的时间是九个小时前,大约也就是他昨晚刚睡着的时候。

留言风格也是舒窈一贯的干练简洁。

舒:前几天有事没能上网,我将回国,可否见面?

太好了,她果然没出什么事——这是关行洲看到信息的第一反应。

然后第二反应……他被“回国”这两个石破天惊的字吓得手一哆嗦就把手机扔在了地上,好半天鼓足勇气捡起手机再次拨打舒窈的电话,却依然只得到关机的回复。

以舒窈一贯的效率……他猜测她多半已经在回国的班机上。

关行洲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出门与队友会合又来到体育馆的。

诚然从邢云丘在现场再次强调战术的时候,他已经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但总归他清楚已经辜负了昨晚养精蓄锐的好状态。

关行洲可以发誓在比赛的四十多分钟里,哪怕他没有上场的时候,也连一秒钟都并没有分神去想过舒窈的事。

……如果不是在刚才抬头那一秒与她目光相撞的话。

见到了她,他就知道,他这里不存在分神去想她这种说法,反正关于她大大小小的事,总是在他的心里面。这让哪怕全神贯注也不一定能做好一件事的他,越发显得不自量力。

她长大了。

擦掉满脸的汗珠以及别的什么水珠,逃避一样收回目光随着大部队退场的时候,他想。

而他在十年后长大的她面前,开了个最凄惨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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