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三(1 / 2)
从始至终——卓燕自己,从未提过单疾风。即便是被人提起,他也会轻描淡写地抹去。情义——在他们兄弟之间,是不是便没有情义?似乎不是的吧,甚至那一次卓燕与慕容荇忽然冲入青龙谷,最终杀死了顾笑尘,也是源于见到单疾风惨死的冲动。于他们的感受,卓燕理应是理解得最好的一个,只是,若是那样,于他来说,此刻置身于仇人的世界之中,又该是何等疯狂?
死者已矣……程方愈忍不住苦笑了声。这是你安慰自己的一种方式么?
不是。卓燕答道。我只是觉得,现在的活着的一切,永远比逝去的一切重要。
现在的、活着的一切么……?程方愈喃喃自语。
这句话,对你也适用。卓燕抬头,似在向他背后说话。程方愈一回头,才见甘四甲已被魏翔拽回来了。
甘组长可不得了啊。魏翔似乎想缓和一下甘四甲与程方愈之间仍然尴尬的气氛。
是啊。卓燕接口。竟然想一个人逃走,不喝这杯罚酒么?
轮得到你教训我?甘四甲立刻脸色上来,双目向卓燕一翻。
卓燕却转向了程方愈,道,看到了么程左使,眼下这个人对你可没有敌意了。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你们又是朋友了。
甘四甲略微有些发愣,向程方愈看看,未决定是否再说什么,程方愈却微微一笑道,既然回来了,便先坐吧。
中途逃跑,不应加罚么?卓燕又在明目张胆地煽风点火。
轮不到你……甘四甲又回了同样一句轮不到你教训我,卓燕却已然笑着接话道,确实轮不到我,那能轮到谁?
甘四甲一怔,下意识看了程方愈一眼。
所以,你方才不服程左使教训中途便走,总还是要算算,对不对?
算了,方才我吼了你是我的不对,甘组长,这杯酒我罚了。程方愈说着,已举杯。
甘四甲立刻倒了一杯酒跟上。口中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总之……
话没说完,也干了一杯。
魏翔却在一边看卓燕,心道方才走时他分明是另外一个样子,怎么此刻却又变得跟以前一样假惺惺?不过,却当真不知道是不是“假惺惺”才是他被人习惯的“真实”呢?
问题还答么?卓燕懒洋洋的表情,又提起了老话题。
甘四甲犹豫了一下。……自然是程左使比较好。他硬着头皮答道。
卓燕哈哈一笑道,你这是因为听了我方才那句话么?
甘四甲并不理睬他,只向桌子中间低吼道,你们信是不信,快给老子个说法!
我信啊。魏翔先道。
我不信。两名左先锋所属组长不约而同地出声。
哎呀,这便糟了。卓燕假作惊讶。程左使自然是帮你,剩下那一票便在我了,为了不喝酒,我终归要投给不信的,但我其实……其实倒还挺相信的。
你不用啰嗦了。程方愈道。我先来。我——不信。
程左使!?甘四甲与魏翔同时惊讶。
有些话,也许终究还是应找个场合说个明白,那不如趁现在吧。他微微地一笑。我知道在你们这些曾经跟过顾大哥的人心里,我永远无法与他相比——根本是望尘莫及。我完全理解你们的感觉,因为,他也曾是我最敬爱的大哥、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他是怎样一个好人,好到没有人可以不喜欢他,而作为青龙右先锋,他也几乎从来没有出过一点错。现在你们不得不跟着我,我自然希望我也可以像他一样受你们肯定,但世上毕竟已经不会有第二个顾笑尘了。我没他那么健谈,没他那么好说话,更没他那么懂得那许多新鲜有趣的事情,论武功机智也完全比不上——甘组长,如果今天这里坐着的是顾大哥而不是我,凭他一个单疾泉几句话,会致适才的地步么?想必不会的吧。他的问题,我心里早有答案,清楚得很。固然可以选择不挑明,但挑明了,也许我可以轻快一点——你们一直在努力适应我,跟随我,恪守职责,我很明白的,也……很感激,只是,怕无以为报。
甘四甲听得发愣,半晌,方吐出一句道,没,没有……就算世上没有第二个顾大哥,世上还是可以有唯一的程左使。你们不是同一种人,但……不妨碍我认为两个都好罢。顾大哥对我们确实没得说,但他陋习一堆,有时还惹点麻烦,而且对兄弟好了,难免别的地方顾不上,人家常说他不是个好儿子好丈夫。咳,其实人与人哪里就能……能比得这么细呢……反正,他都已经……
甘四甲说着说着,仿佛想起了许多顾笑尘的往事来,忽地泪流了满面,忙一把抹去了,下意识举杯饮酒遮掩。程方愈何尝不是同样心中酸楚,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卓燕始终沉默着。既然他们这般想念顾笑尘,那么——程方愈所谓的“底线”,这个时候,他还是不去踩了。
……轮到我了吧!甘四甲忽然如从沉默中爆发出来。他奶奶的,憋死我了。他吼了一声。姓卓的,老子有话问你!
问。卓燕把两手摆在桌上,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嘿嘿,我问你,那个林芷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一次轮到卓燕变了脸色。不过卓燕究竟不是甘四甲,就算被人踩到“底线”,也不见得会拍案而起,何况——这件事便算他的底线了么?
不过眨眼工夫,他脸色早恢复如常,摇了摇头答道,没有。
哼,这回答,我第一个不信。甘四甲道。真是奇了怪了,这女人从进青龙谷的第一天就跟你形影不离,教主似乎也知道什么似的,便安排她与你孤男寡女住在单家旧宅。你的表现就更奇怪——若她怀的不是你的种,哪个男人会愿意莫名其妙地摊上这么个包袱?单先锋,我看你不如承认了吧,就算你不承认,大家伙儿看在眼里,也差不多心知肚明了的。
那么我问你。卓燕反问道。哪个男人又会明知是自己的种,还要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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