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等待（1 / 2）

林窈其实并没有晕过去很长时间。

若不是她为了吊威亚而控制了自己午餐的摄入量，仅仅是摔在了海绵垫子上还不足以让她晕过去。

她怀疑自己短暂的眩晕仅仅是因为她这几个小时连续不断的打戏，导致低血糖罢了。

林窈到最后也没想明白剧组搭建的摄影棚怎么就突然塌了——

也许现在她可以有大量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鉴于她现在眼前一片黑暗，威亚把她固定的紧紧的，她只能躺在这片废墟里等待救援。

林窈试图活动一下四肢，谢天谢地，它们并没有被沉重的木头或者石块压住。

就在她小幅度地挪动身体的时候，她听见上方传来一声非常含糊的“窈窈？”。

“……子陌？”林窈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岑子陌和自己正处于一个狭小的空间。

她转动脖子，额头果然碰到旁边岑子陌撑在她耳边的手腕。

“你最好不要乱动。”岑子陌的声音清晰了一些，他的声音含着担忧，问道：“你还觉得头晕么？”

岑子陌就在自己上方，她如果不是头晕眼花水平失常的话，早就能感觉到喷洒在脸上的轻轻浅浅的呼吸。

林窈忍不住像一个受了委屈后找到家长的小女孩，哼哼唧唧地撒娇道：“晕……”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有点恶心。”

岑子陌的声音顿了一下，才道：“应该是轻微的脑震荡……毕竟你从那么高的空中摔了下来，即便是有海绵垫子做缓冲，多少也会受到一定的撞击。”

他似乎有些后怕：“不过谢天谢地，你掉下来的时候，我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我以为你会摔断脖子……”

林窈很想翻个白眼，不过想起这是在黑暗中，他又看不见，所以只好省下这点力气。

她问道：“我晕了多长时间？”

“……”岑子陌犹豫了一下，才道：“也许几个小时？只有十几分钟，但是我不知道，刚刚我叫了你很久，你都没有声音——你失去意识之后的每一秒，对我而言都是漫长的煎熬。”

林窈听了这话，心里既有些酸楚又有些甜蜜。

也许，即便此刻同他一起走向死亡，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不过她还有一件事要问：“是整个摄影棚都坍塌了么？”

岑子陌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口气，道：“是的，全塌了。不过咱们吊威亚的地方要更严重一些。我觉得顾秉均导演可能要气死了——他搭了半个月的合欢宫布景就这么塌了，豆腐渣工程耽误了他的拍摄进程，可以想象他在接下来的片场里会多么暴躁。”

林窈没有问岑子陌，为什么他刚巧就能和她埋在一个地方——她能猜到，在自己掉下来的时候，他一定就赶了过来，结果陪着她一起砸在了威亚下面。

她稍微向下蹭了蹭，但是威亚的钢丝死死地缠着她。

她忍不住哀叫一声，抱怨道：“通过岑大导演检查的威亚果然足够牢固——我现在动不了，你能靠近我么？”

后面的话让她有些难为情——“我觉得你的碰触或者体温什么的，能给我一些安全感……”

不过傲娇的林贵妃很快就欲盖弥彰地补充道：“你就当我有些怕黑好了。”

岑子陌虽然有些看不清林窈此时的表情，但是他知道他的好女孩儿一定双颊粉红，眼睛躲闪地不肯看向他。

“这恐怕不行——”岑子陌虽然很想抱住她，但是他后背上横着断裂的房梁，还有一些砖块，碎玻璃片什么的。一旦他松懈下来，好不容易给林窈撑开的空间就会被压缩，这些杂物也会落到林窈的身上。

但是他的语气故作轻松道：“事实上，我的手臂已经有些僵硬了——感觉我学生时代没做的俯卧撑，现在全都补回来了。”

林窈多少也能感觉到他此时的姿势——双臂撑在她的头部两侧，双脚作为支点撑着地面，像一座拱桥一样悬在她的身体上方。

“你是为我挡下了砂石么？”林窈有些慌张，这个空间太狭小了，她甚至不敢移动她的手臂，唯恐会导致上方建筑的坍塌。

岑子陌轻笑一声，道：“也许是的，不过我没有什么感觉——除了手臂有些酸胀发麻。”

林窈转过脸，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他的手腕。

他从善如流道：“哎呀，小仙女的灵药让我百病全消。我觉得手臂还能再撑三天！”

林窈被他浮夸的咏叹调逗得笑出声。

“也许我们不应该说话了。”岑子陌温声解释道：“这里的空气有限，我们要尽量省着点用。”

林窈本来就晕，刚才转动头部，更让她有些眼花缭乱。于是她轻轻地“嗯”了一声，也就不再说话了。

——分割线——

网络一向是信息流动最快的地方。

所以在《少年游》剧组布景坍塌的十分钟后，就立刻登上了热搜。

一开始大家还不明白“顾秉均新片片场坍塌”这条热搜意味着什么。

“顾导居然又有新片了？”

“片场坍塌？这得损失多少钱啊？”

“emmm，《少年游》剧组秘密开机，结果藏着掖着的演员表现在全曝光了，心疼宗师。”

“希望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少年游》片场的具体信息也渐渐曝光，诸如“岑子陌林窈遇险爆”“林窈威亚爆”等相关热搜火速登上了微博热搜榜的前两名。

“卧槽，林窈又又又出事了！”

“这个电影里居然还请到了陌神客串！”

“宗师真的是牛逼了，把全天朝身价最高的情侣给放到自己的电影里做配。”

“楼上麻烦摆放好你的关注点，现在陌窈二人都被压在废墟之下，生死未卜好么？”

“大小姐出事，只怕又要轰动天朝了【滑稽·jpg】。”

“LY是灾星么？走到哪儿就克到哪儿？《为凰》剧组是这样，《少年游》剧组又是这样。”

“楼上，昔我故友叼似卿，如今坟头绿草盈。”

“上一个骂大小姐是灾星的，可是被林家那位老太爷亲自带人赶出了京城——你被扔出国界的时候，说不定连你赖以为生的键盘都不会让你带。”

……

“弱弱的问一句，只有我一个人想阴谋论一下么？”

“前排出售：啤酒饮料矿泉水，瓜子花生小板凳?——好了，请开始你的婊演。”

“同阴谋论，看之前的直播事件就知道了，虽然大小姐身份高，但是想毁了她的人也不少，这种家族与家族之间的争斗，在外面拍戏的大小姐可不就是那个最好下手的软肋么？”

“其实岑导的仇人也不少吧？之前就有小道消息说《南风馆》片场有人去砸场子……”

“卧槽，你们还记不记得几年前微博上曾经出现的京城二环追车视频，当时有人辟谣说是拍电影，然后视频就被删除了——不是后来有人认出那辆被五辆开出一百二十码的越野车夹击的迈巴赫车牌，就是岑子陌的吗？”

“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瑟瑟发抖·jpg】。”

“……摄影棚都坍塌了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还没有获救的消息？救援呢？”

——分割线——

林窈静静地感受黑暗中两个人沉稳的心跳和交错的呼吸。

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子陌，为什么还没有救我们出来？”

岑子陌过了一会儿才答道：“因为这场片场事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林窈停顿片刻，才道：“你觉得是谁做的？”

“也许是楚家。”岑子陌叹了一口气，道：“是我连累你了。”

“你别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林窈嗔怪道：“我们既然在一起了，还分什么你我，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林窈想了想，又道：“其实恨不得对我除之而后快的人也不少。”

“不不不，你相信我，想要我死的人可以填平大西洋。”

他们俩个幼稚鬼立刻攀比起来，仿佛想在“到底多少人想杀自己”这个命题上一决高下。

岑子陌：“我的死敌名单也就比莎士比亚全集少了那么几页。”

林窈：“据我所知，京城平均一百个人里就有七个想要绑架我。”

岑子陌：“你毕竟也亲自参与过我之前接二连三的暗杀——受惊的马，或者车战连环爆炸之类的，这对我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林窈：“你也参与过我的惊险生活不是——蓬莱饭店里的越国人，还有想要绑架我的孟晋原，冰山一角而已。”

岑子陌：“楚家想要我死。”

林窈：“巧了，楚家也不想让我活着。”

岑子陌：“国外还有无数个黑白两道的家族试图在我身边安插间谍。”

林窈：“害死我父母的扶桑国现在依然觉得我手里掌握着他们想要的东西。”

岑子陌：“……”

他忍不住问道：“扶桑国？”

林窈“嗯”了一声，道：“爷爷和三哥动用了很多势力和人脉才查出来的，现在天朝和扶桑国明面上是友好合作关系，我自然不能因为个人恩怨就搅得整个东亚陷入战乱。”

岑子陌在自己天蝎座特有的小本本里暗搓搓地记下了“扶桑国”三个字。

林窈等了一会儿，她现在有些上不来气，已经陷入了轻微的缺氧状态。

“子陌……”她吐字模糊地就像梦中呓语：“救援还有多长时间能到？”

《少年游》的取景地点在川省张家界，虽然不像《为凰》那么偏僻，但是也不属于林家势力的主要活动范围，所以救援无法像在京城到达的那么迅速。

虽然不知道是哪方的势力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整个摄影棚弄塌了，但是岑子陌知道，他们既然已经搞出这么大阵仗，就没想过让他们的目标活着出去——

所以他们一定会用尽手段阻拦救援。

岑子陌感觉到身下的林窈呼吸渐渐紊乱，略想了一想，他低下头，在黑暗中精准地找到了她的嘴唇，然后吻了上去。

他灵巧的舌头撬开她松松合拢的牙关，然后将口中的空气毫无保留地渡了过去。

林窈混沌的大脑因为这个不含任何情欲的吻，出现了片刻的清醒。

岑子陌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朗诵《圣经》一般虔诚郑重——

“窈窈，千万不要睡。”

“和我说话。”

“就当是我怕黑好了。”

他的身体似乎又向上撑起一点，丝丝缕缕新鲜的空气流入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空气的流动形成了风，在风流动的过程中，林窈敏锐地嗅到血腥气。

她现在五感已经大幅降低，然而这血腥气却依然浓重的无法忽略——

林窈声音有些颤抖，道：“子陌……你是不是受伤了？”

岑子陌强打精神，笑道：“是啊，出了点血，宫主的鼻子这么灵？”

林窈再次侧头，将嘴唇贴在他的手腕上，感觉到了他缓慢的脉搏，和冰凉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