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病危（1 / 2）

沈清行一直都不相信命理之说。

什么“命中注定”，“因果循环”，“今生还前世债”……他通通不信！

若是真的会“好人有好报”，为什么他前世对雍元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辅佐三代帝王，开创太平盛世，结果这辈子还要继续跟在岑子陌林窈身后给他俩收拾烂摊子？

天道不公啊！

沈·前摄政王·清行看着从直升机上被推出来的岑·三天作小死五天作大死·子陌，嘴角几乎抿成一道直线。

岑子陌现在已经处于休克状态，脸色青白，嘴唇和衣襟上还溅着点点血迹，胸膛几乎停止了起伏。

沈清行搭手把了脉，果不其然，因为情绪波动过大，导致气血逆流，脏器受损。

呵，他和上辈子一样，从来都不知道遵循医嘱。不仅最擅长作死，还经常把自己的“逆耳忠言”当成耳旁风。

医院里的急救小组手脚麻利地把岑子陌抬到担架车上，给他带上氧气面罩，以最快的速度推进急救室。

“我们医院的太平间满员了。”沈清行看着从直升机悬梯上跳下来的林窈，面无表情道。

林窈被身后的气流冲击地几乎站不稳，她抓着沈清行穿着的白大褂的衣袖，微弱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道：“这并不好笑……”

沈清行冷清的鸣凤眼里看不出喜怒，定定地对上林窈和他形状相仿的眼睛，看着她的眼眶里渐渐盈满水汽，瞳孔在清澈透明的液体中浸泡的有些迷离，沾湿的羽睫剧烈地颤抖着，就像暴风雨中战栗的蝴蝶翅膀。

她几乎是自虐一般咬着自己的下唇，眼睛睁的大大的，脊背挺得笔直，看起来似乎和往日一样坚不可摧，但是那双不自觉流露出茫然和哀求的瞳孔又明晃晃地彰显着她现在脆弱的不堪一击。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林窈。

沈清行的面部肌肉抽搐着，似乎很想骂脏话，但是又怕表情太狰狞，把林窈吓得直接哭出来。

她哽咽着问道：“你能救他的，对么？”

沈清行低头，看着林窈小心翼翼搭在自己袖口的三根手指，她就像一只小动物怯生生地亮出自己的爪子，试探着自己的底线。

他现在突然有些相信“天道好轮回”了——自己的前前世也许是个猎户，或者是个道士，总之一定是把岑子陌和林窈这对狐狸精给剥皮抽骨，人道毁灭，甚至放火烧了他们俩的狐狸洞，所以上天才会派岑子陌和林窈来惩罚自己。

而且还是阴魂不散的两辈子。

沈清行的面部表情变了又变，最终定格在一个笑容上——如果不去追究他身上的自暴自弃和杀气腾腾，那这的确是一个还算漂亮又礼貌的笑容。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当然，有我在，他还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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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但是自从岑子陌被推进急救室之后，在手术台上抢救了足足四个小时，都没有出来。

在这四个小时里，林窈全程守在外面，寸步不离，眼睁睁地看着一袋又一袋的血浆被护士一溜小跑地送进去，她甚至还以家属的身份签了两张病危通知书。

岑子无买了份早餐递给林窈：“君桐，你多少也吃一点吧……别是他醒过来，你又倒下了。”

林窈敷衍的笑了笑，没有拒绝岑子无的好意，掰开一次性筷子，随便夹了点什么就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起来。

“小妖儿，”林窎给两个弟弟打完电话，报了平安之后才转过身，站在林窈面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这次真的把我们吓坏了。”

林窈一声不吭，把脸埋进大哥沉稳有力的臂弯里，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当时是凌晨五点多，她坐在机场大厅里眯着眼小憩，等待着机场里的专业维修人员把玉葫芦捞上来。

结果那个迷弟属性的地勤小哥在旁边刷微博刷到了林窈乘坐的航班失事的噩耗。

地勤小哥有一瞬间是懵逼的——

全网都在祈福甚至哀悼的遇难者林窈不正坐在自己身边打瞌睡呢么？

那个时候林空还没来的及把港岛这边的网络搞瘫痪，但是等到林窈抢过地勤小哥的手机想要第五遍确认飞机失事的消息准确性的时候，网络突然崩溃。

五点多的数据流量根本不足以引发网络瘫痪，更何况还是人口较为稀少的港岛，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三哥出手了。

为了压制她出事的消息。

林窈心念电转，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次飞机失事并不是单纯的意外。

反而很有可能是针对她的一场阴谋。

林窈不知道能大手笔地拉上一飞机的旅客性命来算计自己的人是谁，但是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她这次回京，本就是临时起意，知道她即时行踪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林窈现在甚至不确定是不是有什么更发达的监测仪器，能在千里之外对她进行卫星式的定位追踪，至少，她不能大大咧咧地在这个时候露面，宣布自己还活蹦乱跳。

港岛的势力一贯独立于天朝大陆，为了两地政治安稳，这次来港岛她特意没带自己的男模保镖团，结果现在她在港岛机场，孤立无援，既不能用身份证买机票回京，也不能打车回酒店。

因为她不敢相信任何人。

本来她想要打电话报平安，顺便请求家族支援。虽然手机是最容易定位追踪的通讯工具，但是她的手机是经过三哥改造的，世界上还没有什么人能入侵她的手机系统。

但是她把手机落在飞机上了。

若是换成别的二十三岁的小姑娘，可能真的会在离开家族保护后，又被全网猜测死亡的双重打击下，被隐藏在暗处的恶意势力吓成鹌鹑，缩在机场里瑟瑟发抖。

但是林窈却不能以常理推测，她活了两世，虽然加起来只有短短三十多年，但是却见过不少常人一辈子都不会遇见的大场面。

所以不管是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还是深宫中的势力角逐，步步惊心；或者是娱乐圈的勾心斗角，暗波汹涌，她都没有怕的。

她很快就冷静下来，掏出自己的化妆包，三笔两笔就把自己的五官化成了浓浓的网红混血风，然后把旁边目瞪口呆的地勤小哥安抚下来，软硬兼施地说服他，让他对外暂时保密。

早晨六点左右，机场洗手间的洗手池终于被打通，林窈满心欢喜的凑上前，结果看见的是碎成几瓣，早已看不出葫芦形状的玉石静静地躺在过滤网上。

林窈：“……”

据说今天是“双十一”，定情信物也碎成了渣渣，是不是代表我要单身了？

她顾不得上面沾了水管上的污渍，直接伸手就把碎玉拾起来，放在掌心上细细观看。

不知道是光线问题，还是她的心理作用，林窈总觉得碎了的玉葫芦光泽度差了很多，从蕴含着吉气的护身符变成了旅游景点批发的地摊货。

林窈有着哭笑不得，就为了这么几块碎玉，让都已经坐在头等舱的她，在起飞的五分钟前，愣是装病又从飞机上下来了。

当时她连座位上的安全带都系好了，但是又莫名想起岑子陌给自己带上这枚玉坠的郑重模样——

一次是他站在岑嫤的墓碑前表白，然后把这枚玉葫芦当成他俩的定情信物，挂在她的脖颈上；

另一次是她因为《绝代佳人》的剧本“入戏太深”，悲观绝望，万念俱灰，甚至把吊坠还给岑子陌，想要和他一刀两断。

那可能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生气。

莫名其妙被甩的岑子陌当时接过了吊坠，用掌心把玉石捂热，然后动作强硬但是又不失温柔地把吊坠重新挂在了林窈的脖颈上。

林窈至今也无法准确定义“爱情”的感觉，她不能精准地抓住大脑里一瞬间生成的多巴胺，也不会像岑子陌用各种浪漫的情诗和比喻来抒发自己的感情。

但是，每次回想起和岑子陌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哪怕是平淡的一次吃饭，又或是痛苦的抑郁折磨，当记忆里投影出一个他的时候，一切都变得值得细细回味起来。

每一次在脑海中“回放”，她都能在他之前没有被注意过的小动作和微表情中品读出爱意与甜蜜。

她能感觉到一股热流从心脉处以火山爆发的姿态喷涌而出，暖洋洋的“岩浆”顺着血管流淌到她身体的每一处细枝末节，能将她包裹溺毙在他浩瀚又深重的爱意里。

说句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像胎儿蜷缩在母亲的肚子里，微烫的羊水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并且熨帖地整个人都恨不得舒展开，灵魂都要顺着天灵盖冲出肉体。

林窈便想着，不过是晚几个小时见面罢了，还是他们的定情信物要紧。

如果不能亲眼看着玉葫芦被打捞上来，万一被工作人员粗心地磕磕碰碰了怎么办？在快递邮寄到京城的路上出现遗失怎么办？

除了她自己，她不放心将这枚吊坠交给任何人。

所以林窈拿出自己刚刚斩获港岛电影金像奖的演技，装了一出心脏病，被送下了飞机。

而飞机在半路上被炸成烟花，全员遇难，无一人幸免。

她记得前世那个道长曾说过，佩宝玉养人，年久可挡劫。

现在想来，若不是她记挂着这枚吊坠，换句话说，若是她对岑子陌的爱情淡一分，她此时都应该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尸骨无存，灰飞烟灭。

与其说是这枚神奇的玉葫芦为她挡了一劫，到不如说是岑子陌再一次救了她。

一次又一次，他总会在自己想不到的情况下，力挽狂澜，用他自己特有的方式救她于水火危难之间。

林窈蹲在水池前看了半晌，仿佛能用目光或者念力把碎玉粘合起来似的。

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林窈平安无事的地勤小哥也忍不住打量起女神手心里的碎玉，他觉得能让女神林窈这么重视的吊坠，八成是林家的“传国玉玺”之类的。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安慰道：“其实……‘碎碎平安’嘛，这个吊坠再珍贵，也比不得您呀！您家里不会只认信物不认人的……”

林窈猛地转头看着他。

地勤小哥紧张极了，结结巴巴道：“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不，你说的好极了。”林窈甚至给了他一个明艳的笑容，收起碎玉，然后振作精神，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