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几多烦忧(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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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郎虽是崔洛院里的小厮,但也不能私底下讨论主子的事。

崔洛不想当君子,崔家的事,她肯定会管。不会明面上插手,但绝对不会真一眼闭一只眼。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有时候坏事的人就是不起眼的角色。

“说。”崔洛道。

五郎得了允许,胆子就大了,“吴家大少爷尚未说亲,咱们家大小姐时常往那边走动,怕是有那个意思。可吴家嫡长子怎会娶一个庶女?何况两家本就关系不好!”

五郎看着糊涂,实则,难得通透。

但犯迷糊的人总是以幻为真,崔倩和柳姨娘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吴家人未必不知道。

真要是吴家有意想结亲,怎会没有一点动静?

崔倩今年十四,过了年就是十五了,而吴家大少爷都快弱冠了,若非是吴家一心栽培他科举,终生大事怎会拖到如今!

万一崔倩做了什么有失德行的事,到时候丢的只会是崔家的颜面!

崔家受不起这等污名,祖父也受不起。

崔洛道:“五郎,你继续盯着姨娘和大小姐那边。这一次做得很好,这里是一袋银豆子,拿去吧。”

崔洛对自己人出手很大方,一袋银豆子份量十足,比五郎一年的例银还多。

五郎狂喜,“多谢少爷,小的今后一定全心全意替少爷办事。”

崔倩到了待嫁的年纪了,崔洛在想,尽早将她嫁出去,免得节外生枝。崔家的女儿,就算是嫁给普通人家为正妻,也绝对不能成为吴家的妾!

西北风卷着酒楼的菜香,横扫长街南北。

萧翼是那种不管喝了多少,脸上都不会显醉的人。

王宗耀今日本想借机与萧翼结识,却是被灌的认不清人,最后是被王家的小厮抬上马车的。

在寒风里站了少许,借着冷意消散体内积压的火气。过了半晌,萧翼才跨上马车。

身后随从靠近窗口,“世子爷,西市口那边已经行刑了。这一次周大人贪墨巨额赈灾银,帝王勃然大怒,周家满门于今日斩立决,无一人幸免。周家大奶奶-------也就是胡家大小姐腹中的三月胎儿也被灌了打胎药,周家算是灭门了。”

马车帘子是拉上的,随从良久没有听到声音,也不知道萧翼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刚从西市口打探消息回来,又见萧翼一直表情无温,以至于他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说下去。

“走吧。”萧翼低沉的嗓音从车厢内传了出来。

周大人的官职无论如何也碰不到赈灾银,刑部给出的结果实在是勉强。最后连户部的官员也受到了牵连。

有人为了杀人灭口,当真花了大力气!

随从犹豫一刻,问:“世子爷,是回府么?”

要去哪里?去拎她出来算账么?

萧翼苦笑,“恩,回府!”

崔洛!

这件事,你以为就这么结束了?!

崔洛狠狠打了几个喷嚏,洛十下娘午过来,跟她说起了给崔范迁坟的事。

崔洛诧异:“爹的尸首不是从未寻到么?”而且,也不可能寻到!

若要建衣冠冢,崔范在崔家的遗物更多。

“啊----切----”崔洛揉了揉发酸的鼻子,继续听洛十娘说话,崔洛猜想她真正的目的应该不是为了迁坟,她是思念崔范了,却是找不到打开话匣子的理由。

果不其然,崔洛刚平复连续不断的喷嚏,洛十娘就开始了老生常谈的话题:“我跟你爹成亲那会,虽没有三聘六礼,没有凤冠霞帔,却是拜过红烛天地的正经夫妻。我怎能留他一人在桃花村?”

崔范他也不在桃花村啊!

这个世上,有些人只有秋草人情,不然怎会有‘薄情’二字?!

洛十娘是个情绪太过脆弱,且经不住波澜的人,崔洛岔开了话题:“娘,明日年夜饭,您打算让姨娘上桌么?”

正统的簪缨世家,妾室肯定没有资格坐上席位。崔家情况特殊,只是普通的人家,那些年只有柳姨娘和崔倩两人,崔老太爷和崔老太太难免会不顾规矩。

但现在不同了。

洛十娘似乎对这些事根本不知道如何作答,她问:“洛儿,那你觉得娘应该大度么?”

她怎么可能大度呢!

崔洛思量了一下,道:“娘今晚去跟祖母提一下让柳姨娘上桌,但我估计祖母肯定不会同意,毕竟您才是正室。”她在洛十娘面前反复强调这个事实。

继而又道:“您要让柳姨娘知道,您让她好过,她才能有好日子,您若要苛责她,也是易如反掌的事,这样以来,她才不敢再寻您的麻烦。”

洛十娘听懂了崔洛的话,这才问起她的身子状况:“洛儿,你可是染了风寒了?娘看你今日一直在打喷嚏,一会让小厨房熬着姜汤过来,大过年的生病不吉利。”

崔洛苦笑。

她这个娘,面上很疼惜她,实则......一言难尽。

转眼到了大年初三这一日,柳姨娘因为除夕当天没有被请到前厅用饭,觉得这些年在崔府好不容易竖起来的威望,一夜之间随着辞旧迎新,也不见了。

而且,她就是一个妾室,没有任何反驳,甚至于为自己辩护的资格。

洛十娘倒是高兴了,还特意邀了相邻的几户人家的夫人太太打牌,她学起来也算快,已经差不多能掌握要领了。

崔心兰这一日归省,本来是定在初二那天回来,却是因为伯府来了贵客给耽搁了。

顾长梅自然会跟过来,他今天换了一身簇新的杭绸仙鹤纹直裰,里面没有衬夹袄,冻得嘴唇微紫,还不愿意让小厮给他披上大氅。

也不知道他这个年纪怎会那般爱臭美?!

崔倩也过来拜见崔心兰,她来到老太太的屋子里时,却见崔心兰在对崔洛问东问西,不由得心生失落。换做以往,她才是崔家唯一的孩子,姑母也只会心疼她。

崔倩走了过去,朝着崔心兰盈盈一福,很有大家闺秀的做派,她是养在崔老太太跟前的,规矩学的很好。

“给姑母请安。”崔倩脆生生道。

崔心兰让她起来,又让婆子递了金豆子过来,算是给崔倩的压岁钱红包,“倩姐儿愈发的标志了,可有合适的人家?”

崔心兰这话是在问崔老太太。

其实,崔老太太也已经开始物色人选,十五的姑娘家再不说亲,往后推一年就迟了。

又是庶出的女儿,想攀高门不太容易;下嫁的话,崔家也不会同意。

高不成低不就,其实是最难办的。

崔倩闻言,娇羞的低垂着头:“姑母又拿我说笑。”

她抬眼一瞥,就看见顾长梅正和崔洛打闹,崔洛似乎在避让他,顾长梅却总去夺崔洛手里的暖炉。

这一刻,崔倩很羡慕崔洛,她也想跟顾长梅靠近的,论家世,地位,相貌,有谁比顾长梅更适合为良配呢?

可是姑母从来都没有那个意思,祖母也不帮着她,大概是觉得她这个庶女配不上承恩伯府的公子吧!

崔倩悄然收起了失落之意,乖巧的站在崔老太太身侧。

崔老太太笑道:“倩姐儿是该说人家了,心兰,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崔心兰是伯夫人,人脉广,认识不少贵圈的妇人,谁家儿子或者侄儿没有娶妻,她了如指掌。妇道人家,没事聚在一处,就喜欢聊这些话题。

这时,崔倩心头猛然间咯噔一跳,她又偷偷瞥了一眼顾长梅,承恩伯府的两位公子都没有说亲,无论是哪一个,都比隔壁吴家的大少爷强。

就是不知道姑母是怎么想的!

崔心兰喝了口花茶,暖了暖胃,道:“有倒是有,就是不知道对方有没有那个意思。要不,等元宵那日相看如何?”

崔倩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家,被人谈及婚事,她不宜插嘴。

实则,此时此刻,已经开始心头堵闷了。

听姑母这话,根本就没有想到顾长青和顾长梅!

果然是不将她这个庶女当回事么?!

顾长梅拉了崔洛出来,“屋子里都是一群女人,你我这样的气派公子,最好不要和她们待久。”

崔洛默认了自己也是个‘气派公子’,问道:“........对了,表哥那日可曾与你说过什么?”

顾长梅想了想,大概知道了崔洛指的是哪件事,他无所谓的笑道:“嘿----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呢!看把你吓的,我大哥他无非是谨小慎微,你不用放在心上,再说了周家满门被诛,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咱们就算那天真的听到了什么又能怎么样呢!”

崔洛也想没心没肺的活着,可她做不到像顾长梅这般潇洒,她肩上担负的是整个崔家的将来!她自己更是不能再有半分闪失了。也不知道前两世她死后,崔家到底怎么样了?

顾长梅道:“崔洛,元宵那一天京城有舞龙大赛,你在杭州偏远的小乡村里顶多只见过花灯,等那日,我带你去看看什么叫闹元宵。”

崔洛含糊应下,没有太大的兴致。

崔心兰和顾长梅是第二日用过午饭才离开了崔府,临走之前,顾长梅反复强调了元宵之约。

崔倩站在石阶下,目送着马车走远,面容低沉。

崔洛对她的心思十分了然。

但承恩伯府怎会娶一个庶出的女儿呢!顾长梅根本就无娶妻的意愿,顾长青那张冰山脸更加不可能。崔洛觉得,这世上压根就没有适合顾长青的女子,谁要是嫁给他,还不得受一辈子的‘冻’啊!

元宵佳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大明开国不久,太/祖/皇帝钦下诏谕,将灯节时间延长,自正月初八到十七整整十天,以显示歌舞升平,万民安泰。

元宵节对大明百姓而言,意义重大,几乎是举国欢庆。舞龙灯,踩高跷,猜灯谜......等诸多活动,应有尽有。寻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也不乏有人出来凑热闹的。

这一日,崔倩相看,崔洛本打算留在家中,但顾长梅一大早就从承恩伯府赶过来,在崔家随意用了午饭,就拉着崔洛去了皇城最为热闹的长街。

当马车抵达时,天色已经渐黑。

可以这么说吧,顾长梅今天一直都在奔波的路上,但他似乎兴奋异常,丝毫也不觉得累。

承恩伯府离着崔府可不止两个时辰的车程!沿路的驿丞估计都快认识他了。

顾长梅压根没有察觉到崔洛脸上的诧异,他道:“到了酉时,会有猜灯谜的游戏,今年拔得头筹者能得二百两银子,而且赛规有所变动,期间可任人添置彩头,上不封顶,不过只要输了一次,之前所赢的银子也会尽数扣除。”

崔洛问他:“你最近.....缺银子?”不然,天寒地冻的,他的热情竟如一把火,如此之高!

顾长梅觉得,他和崔洛的交情已经到了可以穿同一条裤子的地步,毫不隐瞒,道:“还不是因为我大哥,我真担心他扣了我的月银。”

崔洛:“.......表哥都是为你好。”她违心安慰了顾长梅一句。

不远处,舞龙灯已经开始了。

龙灯大多都是用竹、木、布、彩纸扎成,龙衣一般用黄、青、白、赤、黑五色,分别代表着金、木、水、火、土五行。从首至尾“龙珠”左右摆动,有如巨龙婉蜒前行,其声势浩大,场面壮观。

不过,今晚的花灯也尤为惹人注意。街头巷尾,红灯高挂,有宫灯,兽头灯,走马灯,花卉灯,鸟禽灯等等,品种繁多,制作精巧。

崔洛的目光落在一盏五连珠琉璃彩灯上面,随着它的晃动,上面的人像也随之幽幽灵动了起来,若影若现,似是活了过来。

这时,身侧突然有人伸手去摘那盏灯,并吟诵道:“耀眼宏图灯映月,动人春/色画中诗。”

声音太过耳熟!

崔洛侧目,就见一身形挺拔的男子站在自己几步远处,穿的竟是类似于魏晋时期的束腰广袖的袍服,上面还有浮动的暗青色银丝,绣工精湛。

这人面带银色半脸面具,只能看见他的眉眼和宽阔的额头。

顾长梅瞧出了崔洛也喜欢那盏琉璃灯,上前一步:“这个我要了,你先放下!”他语气不太和善。

银面男子的目光随意在二人身上扫了一眼,非但没有将花灯放下,而是漠然丢下一块金花银,转身就走了。

以顾长梅的性子,自然是要追上去,将他想要的东西抢过来:“喂!我说你这人是怎么回事?不知道先来后到是什么意思么?!”

崔洛拉住了他,“长梅!不过是一盏花灯,被人买走了就算了。”她总觉得适才那人非富即贵,宁可少一事不可多一事。

二人齐齐往银面男子望过去,不一会就见他消失在了人潮涌动之中。

这厢,银面男子正一手提着花灯,欣赏着自己今晚好不容易寻到的东西,有人在他背后轻轻一击。

“沐大人!真巧。”萧翼的折扇抵在了沐白的后背脊梁骨上。

沐白身子一滞,一晚上的好心情在听到萧翼的嗓音后消失殆尽。

沐白先是愣了一愣,转身时,挤了一丝笑意出来:“呦~是萧侍卫,的确是巧了,怎么?今晚不用御前值班?”

萧翼现如今在金吾卫任职,身兼禁宫侍卫,日常保护帝王安全。而且他今日穿的是常服,并非是从宫里出来,又或是特意换了一身衣袍。

萧翼答非所问,同样回以一笑:“沐大人倒是有雅兴,詹事府出了那么大的事,沐大人还有心思逛花灯。”萧翼的目光落在了沐白手中的琉璃灯上,接着笑道:“不知沐大人能否割爱?”

沐白唇角猛地一抽。

今晚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的有人跟他抢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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