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冥雾坳（1 / 2）

暖阁。

方秋蓉端着香喷喷的鱼香粥，一手挑开珠帘走进，却透过屏风隐约见得殷心雨背手而立，静默地望着窗外的光景。夕照下，绯红的身形被映在屏风上，拉出一条细长的影，孤寂！

她知道行主闲来无事，总爱站在这个位置远眺，不知是景还是思遐。

“行主，来喝鱼香粥啦。”方秋蓉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笑意满脸地走近前。毕竟，跟随行主是她最乐意的事情。这么多年来，她也仿佛习惯了照料行主的起居住行。

殷心雨端起雕着栩栩如生的青花碗，轻轻赞道：“嗯，真香。你可有一段时间未煲这粥了……”冷寂的脸上释怀，手心的温暖像电流一般涌遍全身，这种温暖，是连太阳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不禁莞尔一笑，“……真，有点馋了。”

这鱼香粥的味道，还是八年前她第一次远离大漠奉师命返回中原接任秋水的时候，途经一家农庄吃到的。那样的记忆，仿若久远去了，可这味道，却至今萦在嘴边，不忘不却！

“八年前，是梁鉴司接尘行主的那一次？”喃喃之间，方秋蓉的记忆也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光里，第一次见到殷心雨，第一次凝望那张脸庞，竟是如此震撼，那双清丽的眼眸闪烁晶莹，似是天穹之上的星光，璀璨，却又无比冷寂！还有那个可爱的小姐，那个正趴在她背上慵懒沉睡的殷心彤，蓦然睁开的眼睛甚是清澈，令人不禁感叹那种无尘侵染的圣洁。

也就是在那个时刻，她看到了梁鉴司向来冷漠的眼里眨着一丝柔情。为了这一丝柔情，她陷了八年，和他一样心甘情愿！

殷心雨勺了几口鱼香粥细细品味，也不在意方秋蓉的沉思。

侍女随风冲开珠帘，惊颤颤地拜在屏风之外，哭咽着禀述：“行主，小姐、小姐……”手里抖着一张纸条托在头顶，小脸惧得煞白，埋在一旁流泪。

听罢，二人俱是一惊，殷心雨急问：“怎么了？”绕过屏风望着跪在地上的侍女，眼色微愠！

方秋蓉接过纸条，却是殷心彤猴爬似的字：姐姐，我玩去也，勿念！

霎时，殷心雨心跳仿漏半拍，右眼皮直颤，她知道在江湖上，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她，欲要除之而后快，又有多少诅咒笼在天地，欲要她粉身碎骨！如此武林凶险，如此阴邪或唾骂，她从不畏惧，亦从不在意。这么多年来，她从来都是冷笑置之！

她惟独可怖的是，那群正邪两道的人士会将愤懑发泄到殷心彤的身上，那个单纯无杂念的妹妹，曾经一直守在自己的护翼下安然无恙，如今却闯出了她的守护……

立刻，冷汗直渗，她用手抵住额头，仿若抵住了心中的摧毁。

“行主……”马宦如姬奔至暖阁，跪拜在帘外急禀，“汗血宝马让小姐强行牵走了，还说……还说。”

方秋蓉一时急起骂道：“混账，小姐说了什么，快禀呀！要是耽搁了时间，你脑袋摘了也不消抵！”

如姬显然吓得脑袋一片空白，一个劲地流泪，语句哽在喉咙。

殷心雨一怒，叫了一句：“快说！”语气威慑冷峻！

如姬倩小的身子巨烈震了一下：“小，小姐说，行主过得不快活，她要去寻世外桃源，再不管正道邪道什么东西，还让奴婢，奴婢不要告知行主。”

方秋蓉见行主静在一侧，便擅自做主：“快，飞鸽四辖，找寻小姐！”

“是！”如姬与随风听令，躬身退下。

殷心雨心底发慌，冷煞脸不语。她对自己说，要冷静，要冷静，只有冷静下来才能尽早地寻到线索，找回妹妹！她一定要找回妹妹，那是她穷尽一生守出来的一片净土，岂能让人任意摧毁！

“世外桃源……”

蓦然抬眼，殷心雨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急冲冲奔向自己的卧房，果然：那卷画轴，不见了！

“冥——雾——坳！秋蓉，跟我走！”殷心雨凝神吩咐，下一秒身形恍如轻风般冲出门槛。

方秋蓉随在其后，望着那抹失了理智的身影，不禁暗叹：也许除了殷心彤，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什么会令她这般不冷静，这般不顾后果，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

或者，还有那个人……

喉咙哽一声叹息，方秋蓉望一眼身后：此刻，殷心彤出走一事，恐怕江湖人人尽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