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梁爽的守护(2 / 2)
怔了许久,大鉴司那双向来冷漠孤傲的眼睛正一点一点变暖,一点一点染起温柔的情愫。他呼吸着淡悠悠的柊花香气,左手慢慢抬起,拂指想去撩开那绺乌长的青丝,想去抚那沉睡的脸庞。
指腹将要触及殷心雨的脸颊,梁爽心内立刻翻腾,如海般咆哮:不可,万万不可亵渎,她如此耗尽真气护住你的心脉,你怎可如此待她。
思及此,左手硬生生卡在半空,握手成拳,紧紧捏得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纵现。
他狠狠将眼阖上,深呼几口气,待心绪平稳,转手一托将殷心雨轻轻安置床榻,扯过棉被一拢,自己则径直起身坐于床榻一侧的青木椅上,双目盯着沉睡中的人影,静默。
方秋蓉端推门而入,双手托着一盆清水轻轻放在桌案,见梁爽醒转不禁大喜,待要放下悬空多时的心脏时却见殷心雨昏睡床榻上,忍不住眉头一皱,小声问:“行主,无碍?”手上拧尽清水,倚坐床榻旁替行主擦拭额角汗渍。
梁爽点头:“嗯,休息几日便好。”他坐在椅上一动不动,眼睛定定地瞧着床榻上困乏的脸庞。
方秋蓉手里捏着白帕,缄默许久,似是呢喃:“如今,江少侠回来了……”自己一怔,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问出这么一句话。
“嗯。”纵然方秋蓉的声音细如蚊,他依然全数听清,手背一紧,眼帘垂下掩住无奈,“我、从未奢求,只是……”望向床榻上的行主,眼色转而担忧。
方秋蓉心系于他,自是明白他所谓的是何意:梁爽从未奢求,只想一味地躲在旁边守护。不禁心里暗自嘲讽自己:他的这番心思原是比自己圣洁多了,因为自己有时候想过奢求,她想和他离开这个是非的江湖,她想和他一起,双宿双飞。
她亦知道他眼底此刻的担忧:身为天涧行行主,江帆对殷心雨来说,只能是梦幻!方秋蓉朱唇一抿,皱起眉:“如果,如果忆起了从前……”
梁爽猝然抬头,盯着一袭褐衣的方秋蓉,眼孔里惊起一番恐惧。方秋蓉亦是醒悟一般蓦然抬眼,二人定定地对望:如果,如果忆起了从前,那将,需要多大的勇气去承受,她的心,有如此坚定吗?她的结局是被摧毁还是自我磨灭!
黑暗。
无止尽的黑暗。
似乎永远都逃不出去的黑暗。
殷心雨望着颠倒乾坤的四周,素来冷静的脸上露出一丝惊疑。氤氲的空间,又是这该死的氤氲空间!无可奈何像一座山压在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这是一个梦,她被困在自己的梦里。这个梦无法摆脱,无法逃离。陡然,这个空间笔直下坠,突如其来的失重让她瞬间喊出卡在嗓子里的叫唤:“小江——”
方秋蓉捏着方帕的手停在半空,面色惊讶,张大嘴巴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她探身上前轻问:“行主,你、在叫,小江?”刚才殷心雨陷在梦里,冷汗频频,她捏着帕子替她擦拭,却也只能干着急,陡然见行主睁开双眼坐起,嘴里居然叫着……小江!
殷心雨呼了一口气睑起方才的失色,垂下细密的睫毛掩去眼底的情绪,很快脸上又恢复天涧行行主的冷漠:“梦罢了。”抬眼对站在一旁静默的梁爽问,“大鉴司,可无碍?”
梁爽额角鬓发垂下:“我已无碍,多谢行主救命之恩。”
殷心雨扬手一摆:“莫要谢我,你要谢就谢秋蓉,若不是她苦苦哀求,我断不会耗损诸多真气,只为救你一命。”这句话说得极为冷酷,语气冰冷无情。
梁爽嘴角一撇,躬手敬拜:“在下的命本就微不足道,劳烦行主耗损真气,实该万死。在下惟有护好天涧行,护好行主方可抵罪。”
他明白殷心雨的用心,愈是无情,她的关切愈是深沉。他亦知道下一句她一定会问他与方秋蓉是否愿意离开天涧行,离开这个是非的江湖,携手退隐。
抬头凝望疲惫的殷心雨,梁爽心底暗说:你在这里,我又怎会离开!所以先开口绕转话题。
殷心雨果然沉默,不再往下细问,唇齿间轻叹一声气。忽听门外随风跪拜:“行主,随风有事容禀。”不禁横眉一挑暗自思量:彤儿莫不是又出何事?起身接过方秋蓉递过来的衣裳,撩开披上,顺手一理,头也不抬冷声吩咐:“秋蓉与我走,大鉴司好生修养。”
梁爽垂头,恭敬地站在一边尊送行主。所谓人走茶凉,情去温降。床榻上是她刚刚枕过的棉被如今已渐冰冷,空气中那抹淡悠悠的柊花香气亦随着殷心雨的离去消逝。他望着掀起的被角,近也不是退也不是,杵在原地好一阵发愣……
推门而出,竟已晚晌。星空璀璨,如水洗过一般清澈,长廊灯火明起,又是一个静谧之夜。
随风跪禀:“禀上行主,小姐待在地牢,硬是不肯回房歇息,请行主定夺。”
方秋蓉蹙眉:“春来潮湿,想那地牢阴冷寒气重,可不是好呆的地方,心彤小姐可真犯糊涂。”
“我倒一时忘了还有几位不速之客,哼。”殷心雨冷冷一笑,此刻才忆起地牢中正关押着几名江湖侠士,只是想起殷心彤太过倔强,偏要执拗地呆在地牢,不禁心底一叹,“……彤儿太过胡闹了。”
地牢湿气重,又是春来犯霉,妹妹的功力不够纯厚,怎能抵御夜里的寒气,倘若遭寒……思及此殷心雨无奈地摇摇头:这个妹妹,学会叛逆了!
地牢!
她的心在呼啸。她想去地牢看看这些所谓的江湖正道人士成为阶下囚的模样,她想去看看妹妹是否无恙,还有……殁剑!
“去地牢。”殷心雨长袖一挥,令随风在前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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