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巫对钜子讲疯病(2 / 2)
“不能根治,只能缓解症状和控制发病,那些药这里没有。”阿拉耶识干脆地断绝嬴归尘的念想,她能耐再大也不可能在古代合成神经药物“氯氮平”、“奋乃静”。
嬴归尘不为所动,他告诉阿拉耶识,经过他的治疗,李文吉在夏天时已经好转,能够认出所有的人,但是他拒绝说出金锣上的秘诀。有人主张对其严刑拷打被嬴归尘否定了,他深知李文吉的心性,越折磨越逆反,而且,极容易把他打得犯病。嬴归尘说这些的时候语气轻描淡写,却让阿拉耶识惊疑不定,钜子的医术竟然能治疗“精神癌症”?
“钜子,你确定李文吉夏天的时候恢复正常了?”她出言相问。
“从五月他伤好以后都同我在一起,我去南蛮迎亲也把他带在身边。入秋以后,他才有些发作的迹象,霜降以后更是一日坏似一日,如今教我一筹莫展。”嬴归尘说着,连吃了一半的素菜包子也放在一边,两道浓淡相宜的眉毛微微打结,自信冷傲的面容首次有挫败的失意。
阿拉耶识瞧着冷面人终于有点活人生动表情,不禁笑得花枝乱颤。嬴归尘不解地看着她,一脸的无辜和后知后觉,“天巫为何发笑?”
“我笑你为李文吉病情复发烦恼,却不知精神分裂病人发作跟季节有关系。”
“此话怎讲?”嬴归尘精神大振,专注地看着阿拉耶识等下文。
阿拉耶识清楚,慢说是在蒙昧的古代,就是现代人对精神分裂症患者同样视若洪水猛兽,十分厌憎和歧视。古人认为精神病患被邪祟附体,有的会请巫婆神汉作法,或者对病人鞭打、火烫,结果病情愈加恶化,最后病人不是被家人锁拿起来任其自生自灭,就是被遗弃。因此,医家对精神疾患的医治不重视,也缺乏有效药物,能扎个针把发作病人制服就算功德了。就算嬴归尘是医家传人,对于精神分裂症也没有经验。她告诉钜子,像李文吉这样的病,不是北方萨满和南方巫师说的邪祟附体所致,有的是因为父母遗传的,有的是因为脑子得病或者受伤才会有怪异举止,有的本来很轻微,但是遭逢大事刺激就突然爆发。她推测李文吉可能是最后一种,本身一定有生理基础。
“也许是父母传给他的,也许他从小练武头部受过伤?还有可能他母亲生他时难产窒息,甚至他母亲在怀孕期间受到惊吓、乱吃药……这些都有可能。”阿拉耶识滔滔不绝地讲了一通浅显的遗传病理学知识,然后遗憾地看着嬴归尘,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管他什么原因得病,总之你现在这样给他治病,一定好不了。”
“为何?”嬴归尘深邃的眼睛刹那流光溢彩,刚才阿拉耶识无意中透露了一些东西,是他以前不甚明朗的,有的甚至闻所未闻,他感到异样兴奋,天巫讲的是中国的医家之事,于自己从此打开一扇崭新的门户。但他旋即强压着怦然乱跳的心,面上颜色冷漠如常,依旧用他清冷的声调问询道:“夏天李文吉尚且与常人无异,并非全无功效,我只是不明其反复之因。”
阿拉耶识好笑地看着他,戏谑道:“你才治过几个疯子呀,自然不知他们发作的规律。此病少年起病,每到春、秋二季发作格外厉害。李文吉夏天转好,部分是你药石之功,部分是季节使然。霜降已入深秋,他的病体与天地肃杀之气交感,勾动体内躁郁之火,便同时发作出来。初时他只是暴躁,毁物、伤人,到了冬天万物生机消匿,燥火内敛,虽然好看管一些,但实则病势更重。他现在心智犹如孩童一般就是严重的心理退行,再以后便如婴孩不晓人事,就连吃喝拉撒都要人服侍,还怎么回忆金锣秘密?”
嬴归尘默然片刻,沉吟自语:“天地交感,因时而发。人体脏腑、血肉脉络无不与天地契合,春发、夏旺,秋收,冬藏,我只知顺势而为,却不知藏有余补不足……”
见他自说自话,阿拉耶识忍不住出声打断他,“不要光想着天地交感,也要想着小环境。你把一个充满幻觉妄想的精神病人关在阴森的陵墓石室中与世隔绝,就算我这个活人都恐惧、憋闷,他的胡思乱想会更重,你治得好他才怪!”
嬴归尘被打断后发片刻呆,把头转向陵墓四周望了一遍,忽觉心中豁然开朗,他站起来朝阿拉耶识施礼:“多些天巫点拨,逸之受教。”说完,身形一晃,眨眼人就不见了。
阿拉耶识忍不住抱着脑袋冲空空的墓室哀叫:“你到底是人是鬼,在坟里玩瞬移,吓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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