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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上次魔界一战, 不过半年, 姬长离竟已然突破分神境,可称之为修行大能,也难怪来自慕容氏族的嫡长子,日后的皇位继承者,也对他如此客气。
二十岁出头的分神境大能, 整片大陆又能寻出几人?也算得上千年一遇的修行天才,倘若得遇机缘, 说不得可修半仙之体,也未可知。
窗外细雨绵绵, 江南初春总是伴随烟雨,最是雅致,绿湖之上轻烟袅袅, 衬得这片地界有如仙境。
茗居内, 几个茶客匆匆付了茶钱,从茶楼里走出去。
修行者比寻常人活得久,所以他们清楚, 有的热闹可以看, 有的热闹却是看不得的。
单凭这四人的气势,便可知非同凡响,倘若留下, 难免不会受到波及。
茶馆东家及时出现, 笑道:“几位小友都是来喝茶的, 何必伤了和气, 何不去楼上雅间坐坐,小店有上等云顶雪芽,想来尚可入口?”
沈眠道:“我们与他们并不相熟,不必了。”
他拽了拽小魔头的衣袖,这小祖宗偏在这时候闹脾气,立在原处一动不动,只是冰冷的紫瞳定定地看着姬长离,更确切地说,是姬长离身后背负的那把玄黑重剑。
沈眠瞧不出那把剑有何特殊之处,它简单过了头,玄黑铁身,没有任何无意义的装饰,连剑鞘都没有,甚至是有些寒酸的。除了剑身更宽、更长之外,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人间随便一个打铁铺就可以打造出来。
但沈眠知道,这就是传闻中那把神器。
世间器物划分为九等:九品至七品,是为凡器;六品至四品是为宝器;三品至一品是为灵器。而灵器之上,可认主、可生灵识的器物可称之为仙器。
可再厉害的仙器,都不是神器。
世间可称之为神器的,只有当年仙帝以身相祭,用神魂铸就的那把剑,可诛仙除魔,可开辟天地。
但凡剑刃利到极致,便无需任何修饰,化繁为简,返璞归真。
最终,小魔头终于看够了,又或者在这短短时间内,他与那柄据说有神识的神器做了什么交流,他终于收回视线,肯和沈眠离开了。
可姬长离如何肯答应,沈惊羽自始至终都没拿正眼看过他,这对他的羞辱,比当年更甚。
他冷声唤了声“师兄”。
沈眠微微一怔,他沉默片刻,小声道:“沈某已被逐出宗门,再也不是浩玄仙宗的弟子,也算不得阁下的师兄。”
“你被逐出宗门不假,也的确不再是浩玄仙宗弟子,可你曾说过,”他不顾慕容明惊诧的目光,缓缓走到沈眠跟前,低声说道,“你说过,不论我如何废物,永远认我这个师弟。”
“……”
这是沈惊羽拿来哄姬长离的话,他怎记得这般清楚。
沈眠沉默片刻,仍是低垂眉眼,淡淡言道:“原来我说过这种话么,想来当初终究是年岁轻,不知世事艰难,亦不知人心易变。”
“人心易变?”姬长离低声重复,漆黑的眼眸里情绪变得极深沉,复杂,他问:“敢问师兄所说的‘人心’,是你的心,还是长离的心。”
沈眠道:“你我有何分别,都是俗世一俗人耳。你道我对你不住,可情之一字本就难解,我那时不知事,错把怜爱当做情爱,你却当了真,你自然是恨我的,可我并非真心想害你,知道你出事,我也真心为你流过泪,真心悔恨过。”
他微微蹙眉,叹道:“如今见你很好,我觉得很宽慰。”
姬长离道:“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鬼话?倘若到了这一时,我还肯信你,那几年在孤峰之下生不如死,岂不是白白受罪一场?”
沈眠道:“你不必信我,我也不必你信我。你我二人本就是陌路人,我只怕自己成了你的心魔,害你修行受阻,故而有此一言,你若不肯信,便当做不曾听到罢。”
他微蹙着眉,眉眼像极了江南烟雨,朦胧、清新,叫人忍不住为他生出无限怜惜。
慕容明本不该插手姬长离的私事,此时也忍不住劝和:“想来你师兄弟二人是有什么误会,不妨坐下说开了,也免得错怪好人。”
姬长离嘲弄一笑,望着沈眠,道:“师兄,你惯会骗人,慕容自小于皇室浸淫,最善分辨真情假意,竟也叫你蒙骗了去。你身旁这孩子深不可测,又是如何叫你骗到手的?”
小魔头原本听他二人叙旧,就十分不满,此时见沈眠受了委屈,更是不悦。
他看着姬长离,用稚嫩却极威严、肃穆的声音说道:“小羽儿是本尊的。”
沈眠不曾料到他张口就说了句胡话,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分辩。
姬长离听他语气亲昵,亦是不悦,拧眉问:“他为何是你的。”
小魔头板着脸,极认真地说:“本尊捡回去的,便是本尊的。”
沈眠:“……”问过本人意见了吗?
姬长离与魔尊对视片刻,却忽然握住身后那把玄黑重剑,道:“我与师兄尚有前缘未了,今日要带他回宗门,阁下可是要阻拦。”
小魔头道:“区区分神境,也敢挑衅本尊。”
沈眠脸色顿时凝重了些,小魔头虽强悍霸道,但他体内有旧疾,一旦动用过多元气,之后便会受大罪。而这里不是魔界,无法安心调养,倘若叫修行者发现他的踪迹,更加危险。
何况,姬长离有神器在手。
沈眠挡在他面前,看向姬长离,道:“你我还有何前缘未了?我虽害你吃尽苦头,可我如今也修为尽毁,元丹尽碎,我吃的苦不比你少,敢问我还欠师弟你什么?莫非当真要我将性命赔给你,你才肯罢休?”
茶楼的东家不过是个金丹境修为,此时早躲远了。
慕容明见姬长离拿出那把玄黑重剑,便知道他是真的动怒了,自然也不敢再劝。
姬长离垂眸看着沈眠,这个人实在是美得有些不真实,精致白皙,潋滟桃花眼微微含水,此时盛满了不解,以及愤怒,他终于肯正视他了。
姬长离扯了下唇,道:“是,你是还了我落崖之债,可欠我的情债,你要如何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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