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海的女儿(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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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她做好与这幅平庸皮囊和平共处的心理准备,旁边忽而传来一个声响:

“清嘉。”

见到她手中挎着个盆子从清洗的后院里走出, 院外有个婢女及时将她喊住。

清嘉, 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名字, 系统已经为她安排好了身份,当她走入这个世界, 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就是皇后如今最得力的大宫女。

那碧绿宫装的女子头上斜插着一支墨绿的钗,左右看了看, 确认没人后,快步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如今正是新皇登基之时。

前几日方举行了封后大典,姜窈才刚封皇后,以她原先管理太子后院时那井井有条的模样,以及如今尚还算空,仅有一妃、一良人的后宫情况来看, 照理说,现在应该还不会发生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 花白禾心中有了数, 只从盆里拿出自己已经洗好的皇后贴身衣物, 件件抖开,一边晾一边看凑过来的这人:

“浣溪,什么事?”

浣溪是花白禾在原本故事中看到的,姜窈身边最得用的那个, 也是嘉妃怀孕流产时, 离她最近的那个婢女。

她看上去很轻易接受了‘清嘉与自己一同从王府出身, 感情深厚’的设定,在旁人面前还能摆出的大宫女威势,待到见了花白禾,那些镇定自若就全崩了。

浣溪从自己的衣服里摸出一个深蓝色的布包,凑向花白禾,低声道:

“听说今早晨会上,礼部尚书拟了选秀条陈,请皇上过目。”

花白禾面上云淡风轻的,抖着衣裳上的水珠说道:“这事儿连御膳房的花猫都知道。”

后宫生活无趣,前朝的风吹草动,什么时候不是第一时间传出来?

何况这里是皇后在的长乐殿。

至于选秀,倒也是惯例了——

新皇屁股底下的位置刚热乎,只要皇长子一日未出世,礼部这些干拿俸禄的人就一日有找存在感的地方。

什么为江山、为皇嗣着想……光花白禾见过的宫斗剧里就出现过无数遍这种台词,她闭着眼都是那些花白胡子的老臣苦口婆心的样子。

——战斗力堪比那些栓不住自家猴孩子,却上赶着慰问别人家孩子成绩年纪第几,年薪多少,什么时候找对象的社区碎嘴子大婶儿。

浣溪见她半点不奇怪,顺着笑了下:“是,皇上是当朝将这事儿压下去了——”

紧接着,浣溪脸上的笑容转为苦涩:“可姜小王爷下朝之后,就托人往咱长乐殿里送了这礼物,本该由我直接呈给娘娘,但姜小王爷这人向来性情不好捉摸,若是我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呈给娘娘……”

话说到这里,花白禾懂了。

所谓的姜小王爷,姜镇海,正是姜家最年轻的承爵者。

姜窈的祖父作为三代公卿,为了上两任皇帝鞠躬尽瘁,将家门光耀到如今地步,可如此高门大户,却有个致命弱点,人丁稀少。

到了姜镇海这一辈,更如同老母猪下耗子——

一代不如一代。

因为就这一个儿子,姜窈的母亲对他溺爱得很,官二代的本事他是半点没学着,摆阔闹事、仗势欺人他却无师自通,从小到大不知惹了多少祸事。

如今亲姐成了皇后,他便进化成了京城第二个横着走的物种。

……第一个是螃蟹。

鉴于这位姜镇海小王爷往长乐殿寄过许多‘惊喜’,最令人难忘的的一次,礼物是一只被压扁了裱进画框里的,死老鼠。

该项辉煌历史由姜镇海同志酒醉后达成——

据说他是怀念小时候在家里捣老鼠窝,想试试看外头那些贫民做的‘烤老鼠’味道如何,结果差点被亲爹家法伺候死,最后被亲姐解救的故事。

礼物收到的那天,长乐殿的人听完这故事各个掩面泪流。

……被那只死老鼠的味道熏的。

不巧的是,那天皇帝下朝之后恰好摆驾长乐殿。

听说他那天的脸色很黑,很难看,当场赏了那个呈礼的小厮八十大板,又下旨训了姜镇海一通,骂他不分尊卑,吓得姜老太爷连夜进宫,颤巍巍泪涟涟地跪下给自己这祖孙求情。

综上,姜家如今有这么个龟孙继承人,后期在前朝上刚不过嘉妃母家那些骁勇善战的兄弟,简直太理所当然了。

……

当花白禾回忆完姜镇海的‘辉煌历史’,浣溪手中的那个蓝色布包已经往她怀中塞了过来:

“清嘉,你惯是我们当中最聪明的那个,这事儿还是交给你解决吧。”

浣溪觉得这布包十分烫手——

因为姜窈正是传说中的扶弟魔,就算姜镇海干过无数荒唐事,她也依然能打开十五倍美颜滤镜去看自己的亲弟弟。

所以不论是知道内情擅自销毁,还是直接呈给皇后,都有屁股开花的风险。

花白禾陡然接下这么个任务,整个人:“……?”

太能干也有错吗!

就在她稍一愣神的期间,浣溪自觉卸下了今日最沉重的包袱,放心地回到前头大殿内继续伺候皇后。

花白禾和那个蓝色布包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拿这个‘薛定谔的礼物’怎么办。

她先是掂量了一下那个重量,又捏了捏厚薄度……

“这个手感,”她低声自语道:“是书?”

她觉得有几分稀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书值得这位小王爷偷偷从宫外送进来,还特意要交给皇后。

一秒钟后,花白禾被封面上的画图闪瞎了眼。

系统看到那张马赛克图,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刚想开口安慰,却见花白禾拿出看论文资料般的严肃表情,盯着那封面半天,然后问它:

“……这姿势,是老汉推车吗?”

系统:“【我还是个宝宝,我什么都不知道.jpg】”

姜镇海又一次刷新了他送礼的下限。

突破后宫重重阻碍,他给她的亲姐姐,送了一本……淫-书。

里头观音坐莲、山羊对树、丹穴凤游等等,应有尽有。

联想到今天前朝发生的事情,花白禾不难猜出他送这么本爱爱姿势科普书的用意——

他想让姜窈多笼络皇帝,早点诞下皇长子,彻彻底底坐稳后宫第一人的位置。

但这是要是传出去了……

民间评书又要多几个段子——

#八一八那个将手伸进皇帝后宫的小舅子#、#母仪天下的皇后究竟有哪些床头读物#、#帝后夫妻生活不和谐,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种种标题从花白禾的脑海里闪过,只见她相当淡定地将书一卷,往怀里塞去:

“这本书,没收了。”

系统瞧见她没当场销毁,试探着问了句:“你不会要留下自己看吧?”

花白禾义正言辞:“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正在这时,另一个桃色宫装婢女匆匆往她这儿来,开口便喊道:“清嘉姐姐,娘娘今日兴起,想与婉妃对弈,问起上回皇上赏赐的那副白玉棋盘,你给收哪儿去了?”

婉妃之前就是太子的侧妃,和姜窈一起服侍太子,年纪比姜窈大了八九岁,如今太子变皇上,她也跟着抬了身价,作为这后宫中唯一的妃子。

婉妃比姜窈更佛,从不主动招惹人,在后宫中真真是透明人般的存在。

花白禾听了她的话,随着她往外走:“娘娘之前让收进库中了,我这便去取一趟——对了,婉妃惯爱喝毛尖,你提醒着浣溪。”

那婢女远远应了一声:“哎!”

……

一刻钟后。

花白禾见到了姜窈的真容,那模样惊艳到了她,以至于她根本没注意到对面的婉妃。

身体设定的本能促使她停止这种直视主子的冒犯行为,然而那随意一瞥却已在她心底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耀眼的明黄色常服穿在她的身上,金光灼灼,照亮了整座长乐殿,却也没掩住她自身颜色。

衣领出的脖子那段胜过天鹅曲颈,面庞肤色塞初雪,尤其是那双含着笑意的黑色眸子,沉淀出她似水的温柔。

落落大方的五官,既压得住一身皇后的威仪,却又不至露出威慑之意,一见就令人心生好感。

看得花白禾这个终身颜狗后援会成员,面上站桩式的侍奉在旁边,心底恨不能将她的盛世美颜作屏保舔个几万遍。

她陶醉得连婉妃走了都没反应过来。

“清嘉……”直到那道温柔的嗓音在她身旁再度响起。

花白禾骤然回神,低声喊道:“娘娘。”

“今儿怎么了?瞧着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姜窈说话时自有一副涵养极佳的调子在里头,吐字极为清晰,却听不出轻慢的意思,反倒有十足的妥帖。

花白禾感受着耳朵怀孕,一边手脚麻利地想收拾桌上的棋盘,低眉顺眼地微笑:

“娘娘多虑了,我是想着御膳房那边小扇子传来消息,说今儿进了十来只肥鸭,如今正是吃鸭肉的好季节,您要不今晚点道鸭肉羹?”

姜窈顿时失笑,没想到她这会儿就替自己操心起了膳食,正想说点什么,忽然见到她俯身时,衣襟里露出的那块深蓝色边角。

“……你衣裳里是什么?”

花白禾茫然一抬头,差点条件反射回答:胸!

等顺着她的视线一低头——

‘啪嗒’一声。

已经露出大半个角的书册彻底掉在了桌上。

蓝布本就包的不太严实,正好隐隐绰绰露出一半封面的手绘图。

露出的那一半,正好是两个紧贴着做运动的人物下半-身。

花白禾:“……!!!”

黑色的眼瞳被灯光照的熠熠生辉,其间的疑惑情绪浮出,她似乎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洛笙怎么会在这里。

如果不是洛笙很确定之前碰她的时候感受到的那点僵硬,还真是要被她骗了过去。

“你以为是谁?”洛笙唇角挂了点似笑非笑的弧度,自上而下地打量着她。

从下方的角度往上看去,花白禾不得不承认洛笙这纯天然的颜值相当在线,就连眼角微敛,略略飞扬的线条都诉说着迷人。

真好看。

花白禾兀自沉浸在对方近距离的美颜中,面上仍是一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茫然样子,直到洛笙语气沉了沉,问出下一句:

“或者,你希望是谁?你亲爱的表哥?”

‘亲爱的’这三个字和陈文宪那副老实巴交的脸放在一起,差点让花白禾当场哆嗦出来。

迫于对方无形中倾洒的气势,她张了张嘴,装傻到底:“笙笙……你在说什么啊?”

随后,她像是忽然明白了对方所指的意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甚至撑着床铺坐了起来,脸上出现几分急切,下意识地不住摇头,眼神紧紧盯在洛笙的脸上:

“笙笙,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跟表哥只是从小到大玩得比较好而已,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是不是我之前有哪里做的不对?要不然……要不然以后我就跟表哥离远一点,好不好?”

她脸上出现了几分被误会的难过,紧盯着洛笙就怕她不相信,几乎要作出指天发毒誓的口水剧经典动作了——

毕竟,花白禾也不想让自己到头来变成洛笙和陈文宪之间最大的阻碍。

这样跟她的任务初衷就背道而驰了。

从头到尾,洛笙就静静地坐在床尾看着她。

……

花白禾说完之后,紧张地去捏身侧的被角,看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小心翼翼,见她还是不说话,又补了一句:

“笙笙,你相信我,我前段时间刚申请了外调,等你和表哥结婚之后我就不在这座城了,今晚只是表哥知道你工作忙,才邀我一块儿喝酒的,请你千万千万别多想,好不好?”

洛笙整句解释全没听进去。

满脑子都集中在对方申请了外调的这件事上。

陈可音要走。

只要把她丢给陈文宪了,陈可音就想离开她。

或者说,这人从来也没想过要留在她身边。

想到这里,洛笙眉眼间的寒意更重,像是汽水里丢进了两颗冰块,将周围空气都冻得滋滋作响。

花白禾察觉到她周遭气压的下降,飞快调动自己的脑细胞,反省刚才话中有没出现失误,正待再生一计的时候,洛笙终于开口了。

她一字一顿,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确实应该离陈文宪远一些。”

闻言,花白禾眼中光亮渐渐降低,面上带了些被误会的黯然,却一时生不出更多力气去反驳,只能默默点头。

刚应了没几下,又听见洛笙慢悠悠地吐出下一句:

“因为我会不高兴。”

花白禾没辨出她话里的另一重意思,还在胡乱地点头。

同时在心中训斥系统:“我之前说什么来着?表哥表妹的,迟早要出事!”

洛笙见她根本没听懂自己的话,倾身上前,抬手自后抚上她的后颈,与她近距离地四目相对,眼中似有沉沉雾霭:

“不论是陈文宪、李文宪,还是别的什么,所有除我之外的人,你都不许靠近,懂吗?”

花白禾:……我不是很想懂。

她正欲开口,洛笙放在她后脖子上的手掌却动了动,缓缓摩挲着掌心细腻的皮肤的同时,看向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占有欲。

花白禾经不住那分温痒,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嘟囔似的小声喊着她:

“笙笙……你是不是喝醉了?”

洛笙听罢,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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