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了却心事(1 / 2)
“我说呢,怎会有如此俊的公子来我这里,倒叫我这隐月楼都蓬荜生辉了,公子快请坐。”梦婴姑邀他入了座,亲手奉了茶,琴叟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
梦婴姑当琴叟是空气,全然不予理会,只对千秋客笑盈盈地交谈,问道:“不知妙笔先生近况如何?我整日忙得脱不开身,未曾经常拜访,实在是失礼了。
千秋客笑答道:“妙笔先生风采一如当年,并且画艺也越发精进了。”
梦婴姑赞道:“妙笔先生的画艺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呢。”
“可不是么,”琴叟插嘴道:“当年他送我了一幅《双鹤戏舞图》,简直鬼斧神工,只是可惜……”
他话说到一半,见梦婴姑在一旁恶狠狠地瞪他,愣是把后半句又吞了回去。千秋客假装未曾听见,转移了话题,道:“千秋方才进门时听到二位在争执,不知是否为了‘天下第一’这个名号?”
“可不是嘛,”梦婴姑不满地道:“这个死老鬼说得好好的,要来一场比试,结果今日他变了卦,不比了,真气死我了。”
千秋客道:“千秋恰有一个法子,不知二位可愿一试?”
“什么法子?”他二人异口同声问道。
“不知二位可否记得当年的上官小姐?”
梦婴姑和琴叟一听到“上官小姐”这四个字,都不言语了。上官红的死在他二人心中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儿,如今重又被提起,他们眼前不由闪现出上官红临死时的情景,多年来,这画面一直是他们心头的噩梦,是如何也摆脱不了的。
那是盘旋而不肯离去的负罪感啊。
千秋客道:“上官姑娘虽在多年前离世,但灵魂却始终未去它该去的地方,想必是因为临走前心中的执念太深,所以迟迟不肯再次投胎做人。说来也巧,我恰在春熙城外的栖雾山中遇到了她,将她带了回来,或许你二人有化解她夙愿的本事。”
“怎么可能,”梦婴姑叹道:“当初我二人使出了看家本领,她也不为所动,如今我们又有何本事将她的执念化解呢?”
千秋客笑道:“二位一心想要比出个输赢来,试问输赢有那么重要么?你们带着功利心,又将这心思表现在琴曲和舞蹈里,自然打动不了人。你二人一个擅琴,一个擅舞,截然不同的两种本领偏要把它们放在一处比较,岂不是自找苦吃?你们斗了一辈子,为何不愿安心坐下来,一个抚琴,一个和舞,享受曲艺之精妙舞蹈之风流,岂不快哉?”
见梦婴姑和琴叟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千秋客又道:“千秋久闻二位大名,却从未见识过二位的绝技,实乃平生一大憾事,若二位今日能让千秋一饱眼耳之福,千秋当感激不尽。”
“好!”琴叟当下将自己收拾好的包袱解了开来,取出“遗音”琴放在了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梦婴姑,一如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少年郎,只是今日,琴叟的目光里却没有丝毫的挑衅,他只是在恭敬地邀请,请对面的女子与他一起奏一曲天上人间,舞一段雪月风花。
梦婴姑浅浅一笑,欣然应允了。
空灵的琴声自琴叟修长的指尖流出,千秋客的眼前便铺展开一幅画卷来:相传,天地初开,混沌一片。
忽然一道光破云而出,将覆盖大地的阴霾生生驱散了。初生的世界里,一个威严的声音遥遥自天上飘来,他说风来,风便吹过了大江南北;他说雨来,雨便润泽了万里沃土;他说要有人,女娲便用泥土造出了痴男怨女;他说要有江山,炎黄二帝便建立了华夏帝国,礼仪之邦。于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女娲造的那许多痴男怨女里,有一个最是多情的种,于那灵水河畔见到令他心仪的女子,于是心生欢喜,作了歌曲,以表相思。
他浅吟低唱《诗经》里的一首《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梦婴姑秀眉微挑,唇边含笑,为那女子舞起来:是哪里来的公子?你那美妙的歌声道出的相思令我心跳不已。快请停下那百灵鸟般的歌喉,莫让其他女子听去了你的衷肠。
是哪里来的公子?你那俊秀的容颜倾诉的相思令我梦绕魂牵。快请露出那似神明般的面庞,莫让我在灵水河畔遥遥张望。
是哪里来的公子?你那绝世的风姿隐藏的相思令我无法自拔。快请伸出那栓了红线的双手,莫让的我心啊尝尽世间离殇。
抚琴至情动处,琴叟抬头向梦婴姑看去,却发现梦婴姑竟也在看向他。他二人目光相遇,皆是会心一笑,两双眼眸里燃烧起四簇小小的火焰,炽热而缠绵。恍然间时光倒退过去很多年,他们初相识时,一个是不可一世的少年郎,一个是孤芳自赏的小女儿,若第一眼相见就能了悟,知道对方应是自己此生最合适的伴侣,那么一切会不会就都不一样了?
可惜,这样的惺惺相惜,来得太晚了。
曲毕,他二人互相执了彼此的手,相视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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