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后悔(1 / 2)
第45章
湫十和莫软软坐在一棵被这肆无忌惮的飓风吹倒的大树上, 树身一条溪流截断,像是平地而起的一座桥梁。她们坐在上面,能天际那边的云,朗润的山和在天穹翱翔盘旋的苍鹰尽收底, 时也能恰好看见远处体型硕大的昌白虎和身形挺拔, 侧脸清隽的男子。
莫软软现在有点怕程翌了。
宋湫十那么上天入地, 闹天闹海不带怕的性情, 提到他都明显带着忌惮, 敬而远之的模样, 她心智不足, 想来更不是对手。
因为琴灵所说的那层气机,湫十和莫软软感受不到程翌的气息, 而此地正处昌白虎小世界门口, 处处都是昌白虎的气息, 闻久了, 昌白虎真正出现的时候,反而并不明显。
莫软软能现他们,全靠尖。
“看过来了。”莫软软小心地往湫十那边靠了靠,如临大敌地问:“怎么办?”
湫十抬眸, 正好与程翌隔空相望,一身白衣的男子见到她,脸上便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而后便是如春风般的浅淡笑意。
他伸手抚了抚昌白虎硕大的脑袋, 低声说了句什么, 而后朝着这边走过来。
昌白虎顺着看过来,也见到了人,他还记得莫软软, 这人曾站在那三人的身后,抢占了的仙柚果。思及此,昌白虎目露凶光,嗷地朝着莫软软咆哮了一声,但也没手的迹象,就是虚张声势吓一吓人。
目光转到湫十身上时,则了个大大的哈欠,胡子翘到边,像是一只巨大的盹的大猫,长而富有力量感的尾巴在半空中扫了扫,算是友好地了个招呼。
湫十的脑海里,琴灵见到这副样子,简直气死了。
“白长了个这么大的脑袋,一点没学到自家老祖宗的聪明,昌白虎到这一脉,活该绝脉!”琴灵骂起人来也没什么威慑力,全靠声音大:“亏我还觉得这傻大个可怜,念着祖上的面上,怕真死在渡劫那一关,想着让你和合作抢回个仙柚果,好歹留一个,倒好,自己不要命了。”
“这种东西也能送出去。”
“这小子简直邪门。”琴灵看着越走越近的程翌,眸光明灭不定,有些暴躁地道:“若不是不知在他身上罩气机的人是谁,怕暴露了你和你身上的令牌,这个时候,就不该管什么恩情承诺,直接人扣起来审问才好。”
“哪有什么恩情。”湫十朱唇点点,话语轻得碾散在空气中:“他救我一回,我救他一回,还白得了许滋补灵物,早就还清了。”
说话间,程翌已经到了近前。
他知道莫软软在这,没感应到湫十的气息,因而见到她人,其实是真的有些惊讶。
他一样,湫十的身上不知何时也拢了层可以隐匿自身气息的气机,她感应不到程翌的存在,程翌也感应不到她的存在。
“小殿。”程翌噙着笑,先是朝莫软软做了个礼,接着转向湫十:“湫十姑娘。”
“你为何会在此处?”莫软软不去看他,只盯着自己晃在半空中莹白的小腿问他。
程翌指了指昌白虎离去的位置,不疾不徐地解释:“才见了这虎,对我身上某样东西极感兴趣,我想了想,便他做了一笔交易。”
他拢在袖子里莹白玉润的仙柚果拿出来,放在自己掌心中,微微弯着腰,往莫软软跟前送了送,温声细语道:“蒙小殿开口,我才有机会能跟着天族一进来,我出身不显,身上也没能让小殿看上的东西,这仙柚果,便当是一点心意,望小殿收。”
琴灵在湫十的脑海中闷哼:“我们前脚仙柚果从云玄手中抢过来,后脚他就从昌白虎那仙柚果骗来哄莫软软,他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湫十语气轻快地回答:“踩着我,讨好莫软软的意思啊。”
“黑龙族现在归顺天族,算起来程翌也得在莫软软面前称一声臣,捧高踩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想一想,若是在从前,就莫软软和她那种一见面就吵得不可开交,闹得争锋相对的场景,他这么一出明显的、且立场明确的捧高踩低,湫十肯定会跳脚,拂袖就走,而看她这样气急败坏,莫软软根本不会去思考什么昌白虎什么仙柚果,她只会开心,很开心。
莫软软在天后肚子里的时候被人暗害,生来心智不成熟,又被保护得太好,她的世界非黑即白,开心和难过都十分直接,想不通太复杂的东西,偏偏身份显赫,备受宠爱,人人都想攀着她,做第二个骆瀛。
前的程翌,又跟骆瀛不一样,骆瀛对莫软软好,是希望她开开心心,事事顺意,而程翌不,他看中了莫软软的单纯好骗,他想接近她,迷惑她,最终操控她。
可怕。
相比于湫十,莫软软的性子确实更好拿捏。
她身边的骆瀛虽然天赋出众,十分优秀,但自身根基不足,能有今威望,全靠小主对他毫无保留的亲昵和信任,一旦莫软软厌弃了他,没有人会为他说半个字的求情话。
宋湫十则不,她虽为妖族小主,身份样显贵,但身边站着个秦冬霖。
秦冬霖跟骆瀛又不一样,他身后站着整个流岐山,就像那夜,他提剑入主城,与宋昀诃对峙,毫无顾忌,说要拿人就要拿人,主城那些长老团一个个都是睁一只闭一只,这就是他的底气。
那夜他的举,他自己说是情绪失控,人人都说他鲁莽,但其中的深意,程翌感受得尤为清晰。
秦冬霖是个肆无忌惮的疯子,今夜他敢入主城要人,改,他也能一剑划过他的脖颈。
程翌确实因此有所顾忌。
他生来为人不喜,亲爹尚且弃若敝履,更遑论其他,他如一杆生在悬崖峭壁间的脆竹,顽强而坚定地拔高,痛苦而隐忍地蜕变,所有的一切,全靠自己谋划,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君子,如玉般温柔,如雪般干净,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副看似无暇的皮囊,藏着怎样的污秽不堪。
有时候,他彻夜点灯,想着那些被他利用过的,或朋友、或狭路相逢的陌生人,他自己都恶心得想吐。
然而他不是秦冬霖,没有一出生就被封少君的命,他也不是骆瀛,没有一个莫软软他做依靠。
他想要活出人样,想要爬上去让所有人刮目相看,只有竭尽所能,利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事,咬着牙咽着血往上爬。
他越是厌恶自己,越是惜命,人生于世,前半生尝尽苦难,他不甘心就这么一路走去。
他可以成为第二个骆瀛,并且会比骆瀛做得更好、更出色。
程翌确实有这个本事,他也有自己的机缘,也有这份隐忍和阴狠的劲。
这是这一次,他所猜所想,都建立于从前一见面,彼此都炸成刺猬一样的莫软软和宋湫十身上。
山涧的水洇湿了堆积的枯树叶,缓缓从高处流,潺潺的水声叮叮咚咚,和着山风荡过树叶的婆娑声,轻轻脆脆,好听得很。
莫软软没有伸手去接那个果子,她侧首,瞥了瞥湫十。
湫十恍若未觉,她纤细的手指抓着绺垂来的丝玩,绕着圈又松开,绕成卷卷的形状,又轻轻柔柔弹到脸颊边,衬得她一张瓷白的小脸别有风情。
她很美,而且是一种与众不的近乎矛盾的美。她长了一张柔弱无害的面容,浑身上透着率性的、无拘无束的活力,她热烈得像是一捧火,像夏季烈开得火热的石榴花,是烈火烹油,是古灵精怪。
很少有人能不喜欢这样的女子。
程翌每次看她,温润含笑的目光都要凝着片刻,宋湫十是他计划里不受控制的一步。
而不受控制的原因,他不知道。
程翌左边那块琵琶骨隐隐烫,他面上仍挂着温润清浅的笑,随着莫软软的视线一起,看向了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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