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零二章 身逢乱世风飘絮,命撞华盖雨打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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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正驾着爬犁急速往家赶呢,忽然就听到背后传来咕咚一声,一扭头,后头那个漂亮女娃没了。

三叔急忙停下爬犁,下去寻找。后头不远处,扎娜木格正在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女娃娃,你这是弄啥?”三叔问了一句。

扎娜木格似是扭伤了脚,挣扎好一阵,也没能站起来。

三叔赶紧跑过去,将扎娜木格扶起,嘴里嘟囔着:“女娃娃,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居然想要在这儿跳车摔死?这地上都是雪,太松软,跳下去也摔不死。你再等等,前面再往南,有的地儿雪化了,露出满地的硬石头。到了那儿,你再跳下去,保证一落地就头破血流,保死,死的透透的。”三叔还劝那。

扎娜木格:“……|||”

“走走,三叔我先扶你上爬犁,等过会儿再往前走一段,你再跳。在前面跳,死得快!”三叔伸手扶着扎娜木格,带她返回雪爬犁。

其实扎娜木格这一跳,根本就没打算再回去。她本打算直接喊出让自己自生自灭,可是话还没出口,就先吃三叔这一劝。她的脑子顿时直接被三叔给劝懵了,稀里糊涂就被三叔重新带回爬犁上头。

扎娜木格其实聪慧的很,毕竟从小跟着她母亲学了不少平周文化,在女人里头,也称得上是颇有学识。而且这么些年来,她经历过世间种种,也称得上是见多识广。

可是她再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么劝人的。一般遇上人寻死觅活,不都该帮着劝他(她)要坚强活下去么。这位老人家,你怎么还帮着我选个好地方死的痛快些?你这不按套路来啊!

“要是按照套路来,还不知得跟你磨叽多少工夫。三叔我还急着回家呢,这一个多月风餐露宿的,我这把老骨头差点散了。先把你忽悠懵了,重新骗回爬犁再说。”三叔心里门清,非常时刻就得用非常手段。

这回三叔可是加了小心,这女娃娃可是小李子看中的,万一折在自己手里,小李子可能再也不会跟自己吹牛。

三叔吹了这么些年,吹遍天下无敌手,正是高处不胜寒,高手寂寞的时候,忽然冒出来一个吹牛本事跟他不相上下的后辈,三叔珍惜的紧!

小李子这回把自己喜欢的女娃娃交给自己带回定北县,可不能让她在路上出了事儿。不然到时候小李子一生气,再不跟自己吹牛了,可咋办?

因此,三叔这位堂堂圣人,就这么着给扎娜木格当起了护卫,不光不收取任何费用,而且还尽职尽责,唯恐自己保护的女娃娃出事儿。

扎娜木格此时此刻,心里乱成一团麻,甚至连脑子都已经停转。

主要是这天来,她受到的冲击太大所导致。本来扎娜木格已经彻底绝望,打算就这么迎接自己悲惨的命运,嫁给五十多岁的阿史那·狼青,然而就在一夜间,形势急转!她已经多年未见面的安达,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将她救走。

扎娜木格当时满以为,自己从此就如同飞出牢笼的鸟儿,可以自由自在。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扎娜木格还幻象着安达仍未成亲。

然而她刚逃出统万城那个牢笼,还没高兴多久,就忽然听到“定北县”三个字。

这三个字如今在突辽国,有着极大的威名。就因为那个定北县的定北守备团,害的突辽国连死两位皇帝,彻底丢失了关内的大片土地,原本那一举攻占整个天下的宏图霸业,也就此化为梦幻泡影。

突辽国上上下下,尤其是阿史那族人,可谓是恨透了定北守备团。“定北县”这三个字,如今就是整个突辽国不共戴天的仇敌。

然而对扎娜木格来说,定北守备团,更是她杀父杀夫,害得她如此凄凉,沦为货物,被男人们争来抢去的生死仇家。

在听到“定北县”三个字之后,扎娜木格之前满心的欢喜,在一瞬间就化为乌有,转而涌出一股莫名的巨大悲痛。

扎娜木格似乎感到,自己被命运再一次无情耍弄。自己就像个玩偶,毫无抵抗能力,只能随着命运潮汐的起伏,像个濒死的溺水者一样,死命挣扎,却终究难逃一死。

这一路上,扎娜木格心中,五味陈杂心情凌乱,实在难以言述。

她身为一个弱女子,面对命运如此无情的摆弄,最终,只能咬牙但求一死。

可惜的是,命运似乎仍不肯放过她,让她摔在了松软的雪地上,只是轻微扭伤了脚腕。

自杀这种事,不是有大勇气的人,第一次失败之后,很难鼓起勇气再尝试第二次。

扎娜木格重新坐回爬犁上头之后,试了几次,都未能再鼓起勇气跳下去。

三叔坐在前面,头也不回的专心驾着爬犁,仿佛丝毫未管扎娜木格。

其实若是孙老医官这类高手在场,就会发现,三叔早已用原气感应着身后扎娜木格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出手拦阻他她的过激行为。

坐在爬犁上,扎娜木格的脑子,已经被这短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彻底冲乱,彻底乱成一锅粥。

原本的少年安达,救自己出火坑的恩人,摇身一变,成为造成自己父死夫亡,凄凉守寡的罪魁祸首。而自己还曾真心感激安达,甚至生出那样的念头。

这一前一后的变化,实在太大。扎娜木格心里由大喜眨眼间变为大悲,这种冲击,她根本承受不住。

两匹驮马拉着雪爬犁飞速前进,三叔昼夜一直地不停赶路,路上根本不做任何歇息。两匹驮马也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口吐白沫,却依旧在奋力向前,就好似青楼里吃了药丸的男人一般。

起伏的雪原从身边飞速划过,耳边寒风呼啸而过,扎娜木格就像一块木头一样,就那么呆呆坐着。姣好的面容冰凉而没有任何表情。她,已经不知自己该如何说,又该如何做,也不知自己今后又该如何活下去。只剩下手指,偶尔还会动一下,证明她依然是个活人。

许久之后,扎娜木格忽然想起母亲临走前给自己的那把铜锁。她颤抖着手,伸入怀中,摸到那温热的铜锁,心中仿佛才重新有了一丝温度。

三叔坐在前面,注意到身后扎娜木格已经很久没有一丝动静发出,他开始觉得情况有些不大对劲。

虽然三叔大略能猜到为何扎娜木格好好的忽然要寻死,但他老人家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借口来劝慰这女娃娃。

“老汉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自诩什么都见过,到如今也是开了眼。杀父杀夫的仇人,居然是自己儿时结拜安达,还是救自己出火坑的恩人。这叫什么事儿……哎,小李子,你可是给三叔我出了难题咯。这么好一个女娃,为何偏偏遇上这些烂事儿,哎……”三叔忍不住在心中连连叹息。

身逢这战火纷飞的乱世,又能如何?

爬犁四周,只剩下两匹驮马飞奔的蹄声,与竭力的喘息。三叔静静坐着,任凭雪花盖满全身。扎娜木格早已如雪人一般,唯有那双红唇,依旧闪着一抹艳丽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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