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一决雌雄(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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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该去的地方也许只有媚娘那,那个地方也许是最不该去的,却也是自己最想去的。

夜色已临。

山道两侧已有雾,朦胧而神秘不已。

迎着山道上的冷风前行,躯体上的骨节都已冻得咯咯作响,云白拉了拉衣襟,走向那间草堂。

草已枯黄,比上次更黄,她这时才感觉到秋逝冬已逼近。

一个女人正躺在上面闭目晒着太阳,神色安逸自然而脱俗。

见到这女人,云白几乎忍不住要跑过去将她拥抱住,诉说自己心里的寂寞、空虚。

她刚走进去,边上的铃铛已想了起来。

媚娘笑了,“原来是你。”

“是的。”云白激动的声音几乎已梗咽。

“快进来。”她说快进来自己却迎了上去,她拉着云白的手轻笑着,“你那日为什么不辞而别?我好担心你。”

云白沉默。

媚娘从里面移出来一张桌子两张凳子,她笑着又从里面端出个簸箕,里面都是瓜子,云白苦笑,她没有想到媚娘已很会享受生活,就算一个人再寂寞再孤独,对她而已,也许一个人都可以面对。

她将茶满上,脸上已堆满了笑意,“这瓜子是白小叶买的。”

云白怔了怔,她几乎想问一问白小叶此刻去了哪里,是不是正赶往江南的路上?是不是正在马车上休息?

媚娘瞧着杯中的菊花茶,眼中已有黯然之色,“这也是小叶买的,他说秋冬容易上火,多喝点对自己有好处。”

云白不语,淡淡的喝口茶就垂下头不再说话。

“你想不想知道他还说了些什么?”媚娘瞧着云白脸颊似已痴了。

云白点头。

“他还说如果见到你,就将瓜子端出来,多让你陪陪我。”

云白觉得心里一股热意上涌,泪水几乎忍不住夺眶而出,久久才嗫嚅低声说,“他什么时候走了?”

“走了已有一天了。”

“他为什么不多陪陪你?”他为什么不多陪陪媚娘?难道不想?

媚娘苦笑,“每次他都走的很冲忙,其实我知道他忙的是什么?”

“是什么?”

“跟一个剑客决斗。”媚娘眼中露出伤感,她喝口茶,又接着说,“剑客与剑客之间,是不是必须要分个高下?”

“是的。”云白目光忽然变得发冷,他也是剑客,也很爱决斗,面对真正的对手,也许比死去的老子还要尊敬。

无论自己将对方杀死,还是自己被对方杀死,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刺激,一种享受,那种血脉喷张的快意,也许很少有人能了解到,世上很少有人能了解里面的快乐。

云白不远提及这件事,所以又说,“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媚娘没有说话,脸上竟已露出寂寞之色。

对于一个寂寞、空虚的女人来说,能有什么比有人陪着令他们更觉得愉快。

有人陪着,实在是一种幸福的事,云白忽然想到了叶孤云,也许他才可以令媚娘愉快,因为媚娘真的很喜欢他,对他的情感也许对大多数人都要重。

这人为什么不在?难道他也在跟别人决斗?

她忍不住问媚娘,“叶孤云为什么不在这里陪你?”

媚娘垂下头,连茶水都不愿再喝了,久久她才说,“自从上次你来后,他就变了个人似的,对我冷漠了很多,来了也......。

云白的手忽然握紧,她此时恨不得将叶孤云的脖子拧断,想问问他为什么如此冷酷无情?薄情寡义?

阳光渐渐已西移,大地上热力渐渐消散。

媚娘提着篮子,笑了说,“你愿意跟我下去买菜?”

云白当然愿意,她提着篮子跟着媚娘往山道下走去。

冷冽的山风吹在林木间,仿佛是怨妇的哭诉,听来实在是令人心酸不已。

“你是不是也快要离开这里?”她并不是笨蛋,似已看出了云白心里的秘密。

云白点头,她没有否认,她说,“但我会多陪陪你的,只要你高兴,我甚至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媚娘笑了,“你真的愿意带我离开这里?”

“是的。”云白想都没想直接说了出来,她握住媚娘的手,往下面飞奔,就像以前的日子,她们飞奔的时候,后面的白小叶还在假装哭鼻子。

想到这一点,云白不由笑出声来,山下已有惨呼声。

十几个浪人切腹倒在血泊中,没有介错人,所以他们死的样子很痛苦很难看,脸颊上肌肉彻底扭曲、变形,像是正忍受着毒刑的野鬼。

一个人在边上站着,脸色阴沉的像是这天色,昏暗而阴沉。

媚娘激灵灵抖了抖,缩在云白后面。

“你不用怕他。”云白柔柔笑了笑,又说,“有些人看似凶神恶煞,其实他们心里并不坏。”

媚娘目光不停闪动,勉强自己又说,“你认识这人?”

“是的。”云白解释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杀人如麻的唐残。”

她忽然盯着唐残冷漠而没有一丝表情的脸颊,淡淡的说,“唐残杀人,一向残忍而冷酷。”

“哦?”唐残掉过头瞧着云白,被这人瞧着,仿佛是被一把锋利而雪亮的刀瞧着,令人心里不由暗暗发冷。

“唐门这般瞧着别人切腹,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的,也许只有你一人。”

唐残沉默半晌,霍然挥手。

一群人将这些尸骨移开走,他才淡淡的说,“你是归西一剑,云白?”

云白点头。

这人眼角轻颤了一下,忽然又说,“你为什么要离开这里?难道门主位子还不能留下你?”

云白点头,又解释着,“我并不喜欢这个位子,我喜欢的是自由。”

她忽然拉着媚娘往前面奔跑着,不再看唐残一眼。

他们从菜场里走出来,夜色又是漆黑,阴冷的山风在山道上穿梭,令人听而生畏。

云白提了很多东西,女人买起东西来,疯狂起来有时比男人想象中要猛烈。

山道前停靠着一顶轿子,四个壮汉肃立在轿子前,见到云白过来躬身行礼说,“请。”

媚娘没有进去,她似已不愿接受别人的好处。

“你怕什么?”云白拉着她进去,她勉强鼓起勇气进去。

媚娘轻声说,“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我知道。”云白解释着,“他们是唐门的弟子,他们以后也许都是唐门内部重要势力之一。”

媚娘吃惊住了,“唐门势力?”

“是的。”云白沉思半晌又说,“唐门从今日起,再也没有另外两个势力了。”

媚娘更吃惊,“可是唐门已没落多年......。”

“他们的确没落多年,可是他们也隐藏了多年。”云白叹息,目光露出敬佩之意,她又说,“也许你还不知道他们已暗自训练出一批新血,这批人势力也许比以前势力更可怕。”

媚娘沉思,久久又说,“可是他们为什么对我们......。”

“因为我帮了他们的大忙,他们略表心意而已。”云白叹息,久久又说,“可他们也帮了我很多忙。”

轿子已停下,就停在草堂外面。

郭采花笑着凝视云白,“别来无恙,云小姐。”

云白微笑,“尚好尚好。”

郭采花又笑着面对媚娘,“略备薄礼,聊表心意。”

草堂的门并未打开,一群人置菜置酒在外面矗立着,媚娘吃惊住了,“你们是什么人?”

郭采花点头说,“我们是你们的朋友,为云白践行。”

“践行?”媚娘不明白。

云白解释着,“是的,我的确该走了。”

门打开,院子里的酒菜已放置桌上,郭采花笑着拜别。

屋子里安静而无声,冷风卷起落叶呼啸而过,仿佛向世人述说着自己的寂寞与空虚。

酒满上,云白久久没有喝酒。

桌上的菜将凉未凉,筷子始终没有抬起,油灯轻轻摇曳,媚娘的脸颊被照的红润而诱人,云白不敢躲看她一眼,她生怕多瞧几眼就会难以压制心里的冲动。

“你为什么不吃?”媚娘的声音已哽咽,她勉强自己又说,“我要好好陪你喝喝酒。”

“好的。”云白举杯微笑,杯中酒一饮而尽。

媚娘喝的并不多,吃的更少,她只是不停的替云白倒酒,云白当然也喝的很快,喝的快而且开心的人,也许都容易醉倒,她也不例外。

她记得自己最后一句话是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媚娘将她扶到床上,就紧紧抱着她,她一夜并未合眼,因为白小叶还说了一句话。

“如果这人睡着还能柔柔握住你的手,那这人一定是你最亲近的人,对你的情也是最重一个。”

她没有忘记,所以试了几次,无论怎么放,自己的手都会被她柔柔握住。

媚娘死也不信自己会遇到这种事,可是却不得不信,冷风轻轻拍打着窗户,她想去关,却不愿离开这人一刻。

所以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下的。

“你醒了?”

媚娘睁开眼就看到云白在静静的瞧着自己,眼眸里露出了说不出的关切、疼惜之色。

“是的。”媚娘已有些许不好意思,她说,“想不到我居然睡的那么沉。”

云白沉默,她不愿放弃一丝看媚娘的机会,她对媚娘的情感,也许只有她自己清楚,没有人知道有多强烈,更没有人能替代。

“你居然没有走?我以为你......。”

云白拉起媚娘柔柔抱着,她说,“你想不想去江湖走走?”

“我不想,我还要等一个人。”媚娘的头垂的很低。

云白脸颊上的笑意凝结,久久又说,“你要等叶孤云?是不是只有他才能令你快乐?”

媚娘沉默。

沉默就是承认,她已承认自己对叶孤云的爱有多深。

“我明白了。”云白居然笑了,她连自己都不知道用多大力量才能笑的出,久久她又说,“我去把他找来,无论他在哪里做什么,我都会带回来。”

“真的?”媚娘目光闪动。

云白忍住刺痛,勉强自己挤出笑意,“我要走了。”

“你要走了?”媚娘吃惊,她的手握得更紧,她又接着说,“你不能多陪陪我?”

云白闭上眼,轻轻的摇摇头,“我知道你需要的是什么,我去找给你。”

媚娘更吃惊,静静瞧着云白的目光,“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因为......因为......。”云白没有说出,她的话似已卡在喉管,她不愿多说下去,更不愿多待下去。

她转身飞身掠起,白云般飘起,白云般消失。

屋子里忽然变得死寂,令人呕吐、崩溃的死寂,媚娘忽然抱紧膝盖,痴痴凝视着门外草地,心里却在静静沉思着。

她为什么没有留下来?又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而且义无反顾的对自己好?也许比叶孤云的好更强烈更凶猛。

山脚下有一辆空马车,赶马的人依靠着车厢熟睡。

这么大好的景色,用来睡觉实在是可惜,如果带着恋人带着情人或者是朋友去游玩,那样岂非很美好,不负好春光。

云白还未走过去,这人忽然已被惊醒。

他掀起帘子,躬身行礼,微笑着,“请。”

云白却在喘息着,一口气飞到这里,她竟也快承受不住了,她说,“你知道我去什么地方?”

这人点头,又说,“去江南,苏州枫桥。”

云白微笑着走了进去。

马车在林子里飞奔,云白从角落摸出的酒壶大口喝酒,她不愿自己太清醒,一个人活着,遇到挫折遇到无法忍受的时候,绝不会想着清醒,而是想着去沉睡。

这个车夫姓马,赶车的时间绝对比陪老婆的时间长,他说自己外出的时候,老婆跟别的男人私奔了,但他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自暴自弃,堕落下去,反而变得更加豁达,并未被这种痛苦击垮。

去江南的路途很遥远,还好这个车夫并不是木头,否则云白就要疯掉了。

越是靠近江南,街道上越是热闹,黄昏的时候穿过菜场,简直比线穿入针孔还要困难。

“这是什么地方?”云白被一阵叫卖声吵醒,用力摸着脑袋,也许大多数醉鬼都有这个毛病,头痛的简直要裂开。

“这是小西湖。”小马递进来一盒臭豆腐,他说,“用这个下酒,绝对错不了。”

云白苦笑,这实在错的厉害。

他只闻了一下,就丢掉了,她喝酒的时候最喜欢吃花生米,那才能有喝酒的感觉。

小马苦笑,又到边上买了十几只煎包子递进去,云白只是摇摇头,“你吃就是了,我很怕这些东西。”

小马想不通,“为什么怕这些东西?”

他左看看右看看,包子没有特别的地方,他心里在想,“难道这包子她也不喜欢吃?”

云白却说,“我怕长胖。”

小马苦笑不已,于是就买了一包花生一包炸豆腐。

十几天时间很快就已过去,在酒鬼眼中过的更快,云白睁开眼就看到了八仙楼招牌,就不由兴奋起来,这已到了苏州?

马车停下,帘子掀开,他恭恭敬敬的说,“姑奶奶,苏州已到了。”

云白苦笑,她忽然有种莫名的歉疚,她想说一些感谢的话,小马却抢先说,“这是我的责任,将你带过来的路费,已有人付过了。”

“谁?”这才令云白吃了一惊。

难道还是唐门出的钱?云白暗暗苦笑。

小马将车上的酒都搬了下来,足足还有十几坛,都是陈年女儿红。

他又将一袋银子递给云白,他笑着说,“这里并不是个好玩的地方,所以我要开溜了。”

云白微笑目送他离去,并未问他去什么地方,因为她知道这么样的男人该去什么地方。

酒坛在街道边上,她就坐在酒坛上喝着酒。

路上的行人很多,有人瞧见她这副模样,已在痴痴的发笑,她也在痴痴的笑,这并没有令她难为情。

酒喝光了,她就将空的酒坛子丢到后面的河水里,苏州也是一座水城,无论你走到哪里,都很容易看到流水,那种永恒不变的生机与活力,实在能令大多数游客流连忘返,醉倒在河畔。

她没有醉倒,十几坛酒喝光就纵身掠起,找到个最高的地方躺着,这个地方正是得月楼,比八仙楼还要高上不少,里面的生意也比得月楼少很多,因为这里很贵,除了有钱的阔佬在这里带着小妾得月,恐怕也没有别的人来这种地方。

这里也是观前街最高的地方,她将衣襟拉开的更大些,冷风吹在她躯体上,她忽然有种神秘的刺激。

一轮明月当空,周围散落着点点繁星,“好不美哉!”

她喝下最后一滴酒,就将那酒坛胡乱的丢了出去,正巧落到下面花丛中。

现在虽然花已凋谢,但余韵犹在,云白暗暗后悔没有多瞧一眼,喝着酒多瞧一眼,说不定会喝的更尽兴些。

正当自己暗暗后悔的时候,从花丛中骤然射出十几条人影两个起落,已掠出高墙。

云白暗暗苦笑。

她这一个动作竟影响了别人的好事,下面已有人在喊叫有杀手。

这个人也许很喜欢马后炮,等十几个凶手彻底逃走了,才玩命的叫着,恨不得将嗓门吼破。

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人忽然掠了出来,神色冷静,目光四顾,伸手一挥,“快去追,无论是什么人想在得月楼杀七老太爷,都是自掘坟墓,死路一条。”

十几条人影忽然鬼一样的射了出去,云白暗暗吃惊,这些人身手居然都不差。

中年人的目光落到花丛中时,特意看了看,伸手一抓,一个空的酒坛忽然到了他手里。

他凝视着酒坛久久忽然掉过头仰望那轮明月,脸色变了变,忽然说,“阁下丢下酒坛,有何意?”

这人竟是个老学究,讲起话来一股书卷味,云白苦笑,却没有说一句话。

“阁下可否下来,容在下以表谢意?”中年人仪表堂堂,不笑时显得面容冷峻威严,笑起来却显得八面玲珑、和蔼可亲,令人忍不住想去亲近他一下。

他此刻就在笑,笑的样子只不过有点奇怪,如果见过一个人牙疼的样子,就很容易想到他。

他见到云白没有动作,又说,“阁下难道......。”

就在这时,突见一条人影白云般飘动,箭一样射在他的不远处,他人不由后退了两步,怔住惊呼,“绝代双剑!?”

云白没有说话,静静的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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