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时愤怒,便埋祸根(2 / 2)
利姥姥今日一腔热情,本是冲着二娘的婚事,不想非但没成,反还被女儿抢白了一场,本就压抑成了满腹怒火,又得知眉氏那狐媚子有了身孕,更如火上浇油,再兼着她原本就有些看不惯宋嬷嬷——不就是个得脸些的下人,被大长公主惯出了一身脾气,有什么资格颐指气使,端着架子装贵妇,敢将她这个姻亲都不放在眼里——满腹怒火当即爆发,“轰”地一声从头顶窜出,一抬胳膊一甩巴掌,冲着宋嬷嬷的面颊就甩了上去。
宋嬷嬷本是习武之人,哪儿能被利嬷嬷打着,只往后一退,轻巧避开。
利姥姥用尽全力,结果抡了个空,闪了一个趄趔,险些没伤了腰,短短地愣怔了一下,当即嚎了一嗓子:“好你个老货,竟敢对我动手!”将袖子往胳膊弯一撸,一爪子就扬向宋嬷嬷的面门儿。
宋嬷嬷在国公府里,连国公夫人都得敬着让着,哪里有人敢挠她的脸,纵使她一直压抑着戾气,这时不免也有些恼怒,一把抓紧了利姥姥的胳膊:“姥姥,还请自重。”
却不防利姥姥耍泼,虽胳膊被制,却抬起一脚就踢中了宋嬷嬷的膝盖骨,并一鼓作气连续往宋嬷嬷腿弯儿狠踹,嘴里还源源不断地冒出诸如“贱奴婢”“老不死”“狗东西”的咒骂,若依宋嬷嬷的本事,制服一个泼妇本不在话下,但她到底顾及着利姥姥的身份,不敢用强,狠挨了几脚,又让利姥姥挣脱了出来,一把扯散了她的发髻。
利氏袖手一旁,几个小丫鬟都被吓得怔住,冬雨瞧见祖母被利姥姥这个破落户欺侮,连忙扑上前来,就去抱利姥姥的腰:“姥姥刁难我祖母做甚,原本太夫人与小娘子们说话,依礼是该禀报一声儿。”
利姥姥连“老姜”都不放在眼里,哪里会怕这块“嫩姜”,抓住冬雨的小胳膊,一巴掌就将她扇得打转儿:“哪里来的小蹄子,也敢动手动脚的欺人,真把自己看作二主子呢,不过是个奴婢生养的贱种,看我今儿个不好好教教你尊卑。”也不与宋嬷嬷纠缠了,连扇了冬雨好几个巴掌,又拔下头上的银簪子,往冬雨嘴上直戳。
冬雨可不比宋嬷嬷的身手,躲避不得,半张脸被巴掌扇得红肿,她自打出生,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再加兼着脸上火辣辣尖利利地疼痛,也顾不得往常“稳重知礼”的姿态,哭喊得肝肠寸断。
堂前这番争执,吵嚷得一锅沸汤一般,却半句没有传入后\/庭的暖阁里去。
七娘正当众展示着从江薇那儿学得的“点茶”之技,小娘子们尽都屏息凝神,当见竹筅停处,白沫升烟,再注以沸水,渐渐浮现出青松的画面,维持数息方才散去,别说小娘子们叹为观止,就连大长公主都击起掌来。
“我还道七丫头是吹牛皮呢,不想真练成了这手绝活!”
二娘惊叹之余,依然不忘习惯性地挑拨,睨了一眼不以为意的旖景:“五妹妹倒不以为然,难道也习得这手绝艺?还是不服七妹妹在茶艺上胜过了你?”
旖景原本见识过虞沨的技巧,前次见他“点”出的画面,更为复杂精妙不说,足足能维持十余息,故而当见七娘这一手,才并不觉得惊奇,没有将惊叹形于面上,却被二娘捏住了把柄,她也不和二娘斗嘴,只冲着她一笑:“我哪会这等绝艺,二姐姐就别笑话我了。”
七娘将那盏茶呈给大长公主,这才谦逊地说道:“不算什么,我苦练了数月,也就只能点出这些个简单的画面,当日见阿薇露的那一手才叫绝,竟是龙凤呈祥,维持时长也是我望尘莫及的。”
大长公主略微有些疑惑:“这‘点茶’法盛行于西魏时,是士大夫贵族喜好之雅艺,民间并不通行,前明时上至宫廷贵族,下至世家名门,也不乏雅士以此艺为荣,后来前明朝灭,战火四起,天下分裂十国,当时所谓的大夫望族也尽都败落,这门技艺失传,再无人会,我只听说眼下陈氏一族因家中有本西魏时留下来的《茶趣》,记载着这门技艺,族中或有子弟习得,陈氏一族更视之为祖传密技,轻易都不示人,想不到江姑娘竟会。”
七娘只听阿薇说过这门技艺是清谷先生传授给她的,并不知详细,这时笑道:“兴许是江家祖上也收藏有类似《茶趣》的书籍吧。”
旖景也颔首道:“虽说‘点茶’之技已经失传,不过民间未必没有留下记载,我们家沐晖楼不就藏有前人煎茶之法么?咱们可都没少尝过魏先生的‘古法煎茶’,至今想来还心有余悸。”
七娘忙问那‘古法煎茶’的仔细,当听说茶水里加的那些盐、椒、桂;葱、姜、桔,当即目瞪口呆,半响才捧腹而笑,十分同情姐妹们曾被魏先生逼迫,饮下这等怪味。
暖阁里正谈笑风声、其乐融融,忽闻雕花门外一阵喧哗,似乎有人在劝阻,有人在高声叫骂,玲珑正想出去看看究竟,便听一声门响,紧跟着就有一串人鱼贯而入。
打头的自然是利姥姥,依然裹着那件大红色的妆花斗篷,因着腹中怒火,更是烧得双颊赤红,一边叫骂着一边跨进了屋子,胳膊叉在腰上,很有千夫莫挡的威势。
利氏紧随其后,还有阻拦不及的一堆丫鬟婆子,与尤其气急败坏的宋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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