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嫌隙难消,心生倦意(2 / 2)
这时的江月,已经没有半点心思理会安慧的嘲讽。
她已经像是失足峭壁的人,尚且竭尽全力地攀附着最后一线生机,可若是没有人拉她一把,仅凭自己,根本无法摆脱深渊的威胁。
终于,她看到旖景轻轻一笑。
“阿月,恭喜你。”
江月猛地松了口气,才感觉到一颗心重新恢复了跳动,可是终究没有力气挤出笑容来,连一声“同喜”,也说得分外勉强。
甚至太后赏下四枚玉如意,又对三度夺魁的两个少女大加赞赏,特意加赐了两人鲛珠月华裙,并赐“京都双华”的称号,也没能让江月当真欣喜起来,待赏春宴散,众人辞宫回府,她总算是找到了与旖景独处的机会,在平安门前,挤上了旖景的车與。
“阿景心里一定是鄙夷我的吧,可我今日实在要感激你的庇护。”江月垂头丧气,手指把玩着绣裙上的禁步,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旖景从没有想过江月会做这样的事儿,一时更觉得当年的闺中知己或者根本不是自己熟识的那个人,心里也不好受,这时也有些沮丧,闷闷地垂着头问:“为何如此?”
“对于阿景来说,是否魁首,有无才名,实在不甚重要,可我一直执着于此。”江月眼角微涩:“正如安慧所说,我虽出身候府,可并非候爵之女,我不甘默默,将来就配个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太后亲赐的才名,对我来说太过重要。”
车轮轧轧,渐渐从沉肃的平安门驶出,市坊间的嘈杂喧嚣充斥在外,旖景却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上一世,她从不知江月原本如此功利。
那么,当时那个一言惊人,声称不得称心如意之人,宁愿落发独守孤灯的女子,那般坚持与洒脱的女子,曾让她心怀钦佩的女子,其真实的心境,并非如她当时以为?
江月的张扬与洒脱背后,竟然暗藏的是功利?她追求的并非一心人,而是更尊贵更显赫的姻缘?
那么当年她青春已大却执守空闺,究竟是在企图着谁?
“阿月,我一直当你是知己。”旖景微叹一声,尽管重生之后,她对江月也曾心生防备,可心里委实不愿,希望至少在上一世,她对江月没有认错。
可事实,偏偏如此。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鄙夷我。”江月咬了咬嘴唇:“可是阿景,我只是想依靠自己的努力,谋求想要的姻缘,难道,就错了吗?今日,我只是一念之差……我很懊悔,不该抄了你的诗作,这一件事是我错了,但我并不认为我的想法也错了。”
旖景缄默,心里沉重的疑惑,让她不能将“原谅”轻易出口——假若前世她的结果,也有江月的故意,那么,她一定无法原谅。
“谁让我身为女子,这一世能指望的,也就只有姻缘呢?我能想像的将来,无非是侍奉公婆、执掌中馈,与那些妾室庶子斗法,然后为子女谋划……既然如此,当然要更尊荣显赫,不再受诸如安慧这样的奚落,如果能嫁入宗室,还有谁敢对我不敬?”江月又说:“可我父亲不是候爵,只是个七品的官员,正如安慧所说,就算我有个才女的名号,将来也不一定会享尊荣,更别说默默无闻下去,会出现什么奇迹。”
安慧说得对,“京都双华”的才名并没有给江月带来什么实际的作用,所以,当她到议亲之龄,方才拒绝家里的“安排”,不甘嫁给普通官宦子弟。
旖景忍不住想,当江月的野心与欲望随着岁月膨胀,为了谋求良缘,会不会做出更狠毒的事。
那一世,江月废尽心思地说服她追求“本心”,大力撮合她与虞洲行那等丧德之事,怀的是什么目的?
一念及此,旖景的目光阴晦了下来。
“有些事不可强求,比如赢得众人的敬重,为了这个,行不义之事就更可笑。”旖景缓缓地说:“今日之事我不会声张,也是看在咱们多年的闺阁情份上,阿月,希望你好生体谅。”
本是警告之辞,却让江月彻底地吁了口气,方才抬眸,看向旖景:“阿景之言我会谨记于心。”
旖景没有再说话,她的心情十分沉晦,因她知道,只要她心里对江月还有猜疑,这一世,她们就再不能做知己,可上一世的真相,也许已经无从证实,只不希望猜测成真,与当年好友反目成仇。
她愿意放过这一回,不过是因为江月之行虽说有违德品,但并不曾造成实际的伤害。
而至于那些过去的事……既然无从证实,唯有堤防,总之不会再重蹈覆辄,轻信旁人。
突然想到那一世的今日,她与江月因“京都双华”的才名兴奋不已,互道恭贺,搂在一起又笑又闹……而这一世的今日,她却终于失去了一个知己。
旖景疲倦地倚着與壁看向纱春外模糊的喧闹,还有勾勒在窗纱上游离的光影,忽觉茫然。
掌握不住的变化,似乎越渐增多,她当真觉得有些疲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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