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悚然而惊,却成交心(1 / 2)
狠狠站稳了脚,旖景攸而转身,雾蔼苍薄间,那傲然而立的玄披玉领,修长身姿,显得尤其刺眼。
看他这时,一张玉面更是苍白惊心,唇角含笑,一步逼近,眸底蕴涵魅珀幽光,攸忽间,那狠戾阴冷,再无掩示。
让人不由相信,刚才那句话并非他信口说出——
“怎么才会让五妹妹相信呢,你说,假若太子这时有个好歹,圣上最疑会是何人,我那四弟还有没有争储的资格,五弟六弟可是我之对手?再不论那几个更小的,卫国公与楚王都是忠正之臣,必会遵循圣意,那么,于我而言,途径可还只有一条联姻?”
一些隐约的过往忽而浮现,仿佛幽潭水涸,显露潭底狰嵘。
远庆九年秋,太子于西郊濯缨园遇刺,刺客无一落网,尽数逃脱,以致满城震惊、风声鹤唳。
短短数月间,先是贵妃被禁于冷宫,陈氏一族软禁府邸,若非当时风头还盛的金榕中这个岳父力保,四皇子险些也被囚禁皇子府。
紧接着,德妃长兄入狱,其族人多被罢职,便是那几个军中统领,也被卫国公奉天子御令扣押诏狱待审。
丽嫔不过多久,患疾不治,六皇子软禁皇子府邸。
唯有与世无争,万无夺储之能的二皇子,与沉迷女色、游手好闲的三皇子没有被这场血案波及。
而后事究竟如何,旖景已无从得知,因她在那个紧接着的元宵夜,便已殒命。
这时细想,怎不惊心!
当年太子一死,势力稍显的皇子尽有嫌疑,而所谓“清白无辜”者,唯有三皇子身份最贵。
俨然他便是最大的获益者。
可他与太子“情同手足”,与皇后“母子情深”,多年来吟风弄月、游山玩水,活脱脱一个绣花枕头,纨绔不肖,有谁会怀疑他是隐忍多年,图谋后动?
便是眼下,三皇子“改邪归正”,但太子遇刺,只怕天家首先怀疑之人,也是四皇子!
当年真的是他……
一股寒意,抵足而起,让旖景顿生惊惧。
长兄苏荇,便是死于那场灾难,而主谋刺杀太子之人,便是罪魁!
可假若他当真有这番盘算,为何脱口而出,毫不讳言?
这不是信口之言,若无分析情势、洞悉圣心,怎能将这阴谋厉害脱口而出!
疯了!这人疯了!
旖景深吸一口气:“殿下果真有此图谋?”
她看见三皇子轻轻一笑:“怎么,五妹妹总算相信我的一片真心?”
那狠戾阴冷依然没有半分消减。
可旖景不知,三皇子这时情绪也完全不受他自己控制。
今日所言,除了那句“亡母生忌”,没有一字是在三皇子计划当中。
西梁一行在即,三皇子眼看旖景态度仍是那般“礼数周道”而拒人千里,自然煎心如焚,不由想起郫南那时,丫头在心神大乱时说的那一番话,又联想到当年汤泉宫,旖景对虞沨的处处关注、时时体贴,便是太后跟前儿的女官闲来也有几句感慨,当时三皇子凑在太后面前逗趣,听宫女闲话,说五娘对世子那般关注,倒像是亏欠了多少人情赶着还债一般。
太后当时还有“纠正”——五娘与世子是同病相怜,都是自幼丧母,兼着世子自幼体弱,家里长辈说来无不怜惜,五娘耳闻目睹,才待世子不同,世子在冀州求学多年,五娘从哪儿欠他人情?
三皇子听了也没放在心上,还满肚子冷讽,那小丫头奸滑得像个狐狸,怎会那般心软。
可后来并州之时,又再目睹旖景对虞沨处处上心,三皇子逐渐认为太后的话颇有道理。
他不知道那两人之间究竟有何瓜葛,也没有闲心细察旖景“周身的债”究竟是怎么欠下的,但说到“同病相怜”,他岂非与那丫头更是贴切?
被逼无奈、走投无路的三皇子,总算是打起了博取同情的算盘。
之所以建议皇后想辄,诓了旖景来清平庵,当然不仅仅是为了“私会”。
今日也的确是宛妃的生忌,只皇后口里与宛妃“情同姐妹”,却早将这事忘到九宵云外。
原是想借着这个日子特殊,表现出痛彻心扉的忧郁,让佳人温言安慰,打破她心里的铁壁坚堡,侍机再倾心吐胆……岂料才一谋面,那丫头竟然就口出讥言,虽她说的也是事实,到底让三皇子忧愤难耐。
而更让三皇子不甘的是,那丫头不知何故晓得他是来拜忌之后,不过也就一句敷衍的歉意,压根没有半分关切。
甚至当听说“亡母生忌”四字,更是避之不及!
并州之时,他将真心脱口而问,只换她一个顿足,连回眸都不舍。
今日再说“非她不可”,竟得了一句“无权干涉、敬而远之”!
三皇子原本的盘算被滔滔醋意冲成了断壁残垣,说话就没怎么经过大脑过滤,直接走了胃……
而心里的不甘与怨愤也一发不可收拾。
世上唯有面前女子,才能让他失控,恨不能强取豪夺,再不讲什么风度礼让。
“殿下果真有此图谋!”旖景却再问一句,眸底同样幽凉,指甲却已掐紧了袖口云边。
关于前世种种,已不可察,但这一世……
太后待她一片真心慈意,便是因为如此,也不能冷眼袖手,坐视皇室子孙手足相残,使国政混乱、君上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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