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青衫公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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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我从来没有试过,真正去爱一个人,但是我知道,你在我心里是不同的。我不想你因为我,受一点点委屈,尝一丝丝苦楚。”

“我知道昱晴,我知道,我也不想看到你痛苦,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见不到你,我有多难熬……”白乔煊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痕,柔声说道。

童昱晴的双眸仍蓄满泪水,任白乔煊怎样拂也拂不去,“所以乔煊,我现在不是在逼你,而是在心平气和地问你,能不能帮我,为我父母报仇?”

白乔煊的动作僵住,半晌后方说道:“我会不遗余力,帮你去找童柏毅……至于裘泽远和意悠,我不想让你杀他们,是因为我不想有朝一日,你怪我当初没有及时阻拦你,毁了你最看重的家业和最珍惜的友情。”

童昱晴微收眼帘,沉声问道:“所以你非但不会帮我,甚至还会在我要杀他们的时候挡在我面前,是吗?”

白乔煊艰难地攫取着对他来说越来越稀薄的氧气,不知过了多久才吐出一个是字。

童昱晴听到这个答案竟然面带笑意,“你回白家湾去吧,这里的一切本就与你没什么干系,回去好好帮你父亲打理家业,不要再理有关邺津的一切。我不要你帮我找童柏毅,也不要你帮我报仇,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白乔煊当然知道,童昱晴说的都是真心话,只是事到如今他已经深陷在邺津这泽泥潭里,他所爱所恨都在这里,他怎么可能离开?

“我一定会帮你杀了童柏毅,也一定不会让你做出会令你悔恨终生的事。”

如果是平时,白乔煊有一千种一万种比这番话更委婉的说法,可是如今,他不想那样说。

“你不要逼我……”

童昱晴看到白乔煊眼眸深处的波澜一番一番卷起,又一波一波落下,却始终不肯再多说一句,她深深吸上一口气,又慢慢呼了出来,“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语毕她回身离去,却被人扯住了衣袖,那人低沉的声音暗哑,“我知道你不会的,无论是对我,还是对裘泽远和意悠,你都不会忍心,我懂你。”

“你若真懂我,当知我决绝。”

白乔煊看着那段素色衣袂一点点从自己掌心滑过,最终消失不见,心中的纯白也一点点融入了这茫茫夜色之中……

白乔煊不知道,童昱晴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伴随着呜咽的晚风走进了濛濛细雨……

她沿着府邸西门前的小径一路向西,走过了凡家灯火尽息的民居巷,也走过了夜晚中最热闹的铜鼓街,看到了在街角缩成一团的乞丐,也看到了小酒铺中正喝得高兴的旅人,听到了雨滴落在青苔上的嘀嗒声,也听到了母亲正哄孩子入睡的哼唱声……

这邺津城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并没有因为她至亲的离去而停止它的悲欢离合。

童昱晴对自己说,你看那天还好好地挂在你头顶,没有塌下来,这地也好好地躺在你脚下,没有陷进去。所以一切还是会过去的,只要你将这十六年的痕迹抹去,重活一番。

重活一番?她突然被自己逗笑了,这白日梦做的真好,如果浮生真的如梦,醒过就好,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的人了。

她一次又一次拂去面上的泪痕,却根本无法风干血如泉涌的心殇,终于,她不再抑制,任由所有的不甘和绝望都化作泪海,直到那海枯竭,直到她筋疲力尽地瘫倒在地,直到意识一丝一丝地游离,她仿佛听到一个声音……

童昱晴,今晚过后,大仇得报之前,你再也没有懦弱的权利……

一场秋雨过后,万里晴空碧波如洗,暖阳透过黄色枫叶投在林间的光斑随时间变幻跳动,清风拂过波光粼粼的水面,点点波纹下的鱼儿愈发娇巧灵动。此时,一汩琴音从河中央的一座青雀黄龙舟中流出,时而浅如落玉,时而亢似龙啸,时而宛然清绝,时而澎湃浩荡,直至音落,仍令人如沐春风,久久不能忘怀……

舟上的一个白衣公子缓缓摇着手中的竹节绸扇,悠悠说道:“你心不静啊……”

另一个青衫公子轻抚着琴身,犹如抚着爱人的玉体,漫不经心地问道:“何出此言?”

白衣公子探出窗牖,微阖双眸,静静地享受着和风煦日,“你的指法的确仍如行云流水,只是你素来描摹细流之音妙于澎湃之乐,今日却是相反。让我来猜猜是何方神圣,竟能搅乱你这一汪波澜不兴的春水……”

青衫公子仍抚着爱琴,并未理会友人的戏谑之语,只是走到他身边,同样将身子探出窗外,悠悠说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白衣公子回过身来,叹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事,这么多年都是如此,你又何须介怀?”

青衫公子摇了摇头,似是叹息,似是释然,“我要的人,你带来了吗?”

白衣公子见他不想再谈及伤心事,也不再纠缠,回道:“你我相识多年,难得你问我要人,自然安排妥当。照你的吩咐,没有惊动家里人,我亲自去挑选的人,一个身世可怜的孤女,她父母兄弟都已不在,家中只余她一人,你现在要见吗?”

青衫公子颔首。

“进来吧!”白衣公子将在帘外恭候多时的女子唤了进来,“来,见过……”

青衫公子突然扯了扯白衣公子的衣襟,白衣公子改口也快:“额……见过这位公子。”

那小女子怔愣片刻才手忙脚乱地施了一礼,白衣公子忙向青衫公子解释道:“这姑娘以前没侍候过人,你不让惊动家里,我也不好将她带回府中*,你莫见怪。”

“无妨,只要是个伶俐的姑娘就好。”青衫公子说着又看向那女子,“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小姑娘显然是有些怕他,支支吾吾地回道:“三儿,秀萝村人。”

还没等青衫公子发问,白衣公子便说道:“秀萝村是岩西下辖的一个村。”

青衫公子点点头,笑着对三儿说道:“你别怕,我请你来,只是想请你帮我一点忙,等事情忙完,我自会放你走的,不会让你一直困在岛上。”

三儿勉强露出一点微笑,青衫公子又说道:“只是这段时间你跟在我身边,还是有一个悦耳的名字比较好,以后我便唤你觅岚,你看可好?”

“觅、岚?真好听,像是戏文里的人。”三儿终于真心笑了出来。

青衫公子敲了一下扇骨,“那就这么说定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清咳了几声,白衣公子忙扶住他,说道:“河上的风清凉透骨,我们快些上岸,免得你寒疾又犯了。”

青衫公子扶住友人的手,却摇了摇头,“我带觅岚乘小舟回岛就好,你回府去吧。”

白衣公子拦住他,笑道:“哎?我说你这人过河拆桥是不是?不对,你这还没过河呢,怎么就急着拆我这座桥呢?难不成你那岛上藏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说着白衣公子打量起他的神色,见他眼神躲闪,叫道:“果然有事瞒我!我就说你平素没有使唤丫鬟的习惯,怎么突然问我要人,还不让我告诉家里?快快如实招来,否则休想上岸。”

青衫公子被他气笑,原本惨白的面色染上了一层红晕,“秘密之所以为秘密就是因为它不能被别人知道,否则怎还称得上是秘密呢?”

白衣公子也笑了,反问道:“我是别人吗?”

“自然是,除了自己之外的都是别人,没有例外。”

白衣公子见他把这么没良心的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气得直跳脚,刚待发作却又听他说道:“这话可还是你当年对我说的,怎么这就忘了呢?”

白衣公子快要冒出头顶的火气立时被浇地半点火星都不剩,接连说了几个“好”字,“不跟你这小气鬼计较,你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知道,带着你的人和琴滚回你那寒屋漏舍去吧。”

青衫公子走到桌边小心翼翼地将琴收好,又对搞不清楚状况的觅岚笑了笑,不多时便带着一人一琴泛舟而去……

“哇!这些都是给我的吗?”一个身着浅紫暗花蝶纹织锦缎长裙的小女孩看到一整盒紫香糯米糕,兴高采烈地问道。

女子爱怜地摸摸小女孩的头,笑道:“当然都是你的了,不过你可一定要藏好,不能让你父亲发现,不然下次黛懝姑姑就不能给你带好吃的了。”

小女孩想到父亲那张凶巴巴的脸,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可怜兮兮地问道:“黛懝姑姑,令册哥哥不过是去裘叔叔的书房找几本书,为什么裘叔叔和父亲要那样责罚他呀?令羽哥哥更是无辜,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为令册哥哥求情而已,却也被罚面壁思过,一个月不得外出。”

黛懝蹲下身来抱住小女孩,笑道:“小家伙,你这是在为你令羽哥哥喊冤,还是在为你自己鸣不平啊?”说着她抬起手在女孩小小的鼻子上一刮,“休说我们名门望族,就是寻常百姓之家,也有不可废的方圆规矩。书房无令不得擅入,这是铁律。任何人都不能违抗。你令册哥哥身为督军之子,更该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假传督军之令,若是放在古时,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你裘叔叔只是让他半年下不了床,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听着黛懝的话,小女孩又想起那日正午她和令羽哥哥并肩跪在烈阳下,眼看着令册哥哥被打得皮开肉绽,头顶虽是炎炎烈日,却如置身三九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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