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一章 归得京师福熙憾,重兵相迎传国玺(中)(1 / 2)
“来了!陛下来了!!”
老戴义这也是激动的上窜下跳,边上的萧敬不断的吞咽口水。
其实也别说他们俩沉不住气,紧急赶回来的三大学士现在哪个不是眼珠子瞪直。
死死的盯住了御书房的大门,这件事情尽管是快马飞报回来了。
但东西没有送到手上、没有亲眼看到,三大学士还是决定秘而不宣。
否则拿回来的不是传国玉玺,这可就真的丢人丢大发了。
一身风尘仆仆的牟斌终于在禁军的护持下,和张小公爷一并轰然踏了进来。
虎头老国公手按战刀,那如铜铃般的虎目寒光四溢不断的扫视着四周。
相比起牟斌的激动,张小公爷就显得有些无奈了。
他其实是真的想回自己的桃林的,然而牟斌扯着他必须一起来。
家里大父也说了,陛下让他一并入宫。
这就很蛋疼了,皇帝都说话了他如何反驳?!
“陛下!臣……得陛下天幸庇护、关外行走,幸未辱命!”
牟斌哆哆嗦嗦的进了御书房,噗通就给弘治皇帝跪下了。
双手颤抖着从怀里抱出那玉玺的盒子,打开黄绢双手捧高。
萧敬长长吐出一口气,颤颤巍巍的走下御阶去双手稳稳的托住盒子。
随后平稳呼吸,快步走到了弘治皇帝的书案边上躬身双手奉上!
弘治皇帝也很激动啊,颤颤巍巍的双手抱过这盒子。
郑重其事的摆在了案几上,这才缓缓的拆开了上面的黄绢布。
黄绢布打开来,露出的盒子形制略显古朴。
看起来应该是宋代样式的,上面的螭虎盘纹显然已经很有年头了。
弘治皇帝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将这盒盖轻轻的打开来。
眼见盒子里那方巨大的碧绿色古朴九螭龙盘玉玺时,弘治皇帝还是禁不住的心跳加速!
这是一枚样式极为古朴的玉玺,上面的很多纹饰明显并非是邻近的朝代所有。
比如上面的九条螭龙纹,几乎从宋代开始便再未曾看到过类似的雕琢。
上面的螭龙中有一条角缺了一块儿,此则是符合汉王莽篡位时汉元后摔断一角的传闻。
翻过背肩,上有一行小字曰“大魏受汉传国玺”。
这也符合了传说中曹丕夺刘汉江山后,篆刻于上以示正统之寓意。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弘治皇帝一双龙目瞪的大大的,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皇家的辛秘有谁比他更清楚?!
其实数位皇帝不惜代价的出征塞外,为的就是想要寻回这枚玉玺。
洪武朝的时候发生过一件极为诡异的事情,那就是当时买的里八剌被释之事。
洪武三年李文忠等率明军攻破应昌,虏元昭宗爱猷识理达腊之嫡长子买的里八剌。
押到南京后,被洪武帝封为“崇礼侯”。
四年后太祖洪武以元昭宗“父子隔绝、未有后嗣”,而将崇礼侯买的里八剌遣还鞑靼。
这件事情当时发生的极为诡异,洪武帝跟大元杀的你死我活可谓是血海深仇。
哪里还会在乎对方绝不绝嗣的问题啊,为了这个居然将他放还。
而且在俘虏的时候,还给他封侯。
这是极为不同寻常的事情,然而史书只是记载了这件事情。
却将事情的根本原因一笔带过,甚至封侯这事儿都没有给出缘由。
放归的原因说是“父子隔绝,未有后嗣”,简直瞎掰的不能再瞎掰了。
只有读过宫闱秘史的弘治皇帝才知道,其实根本原因都是为了拿回这枚大印。
种种迹象和被俘的、投降的北元勋贵文武大臣们,都曾提到过这枚大印。
传闻它就存在于北元的宫廷内,虽然没有被使用却也没有被销毁。
否则的话,洪武帝那性子早特么把这厮剥皮抽筋了。
哪里还会给他封侯,甚至后面还给人放了。
放了他,是让他回去拿传国玉玺来赎。
结果这票人不讲道义啊,回去就说没有。
于是一怒之下才有了多次不惜代价的北伐,甚至他们逃到捕鱼儿海都还挨揍。
“晦庵公、西涯公、木斋公且来,与朕看看!看看这是否便是汉之传国大宝!!”
仨老家伙终于获得了弘治皇帝的首肯,连告罪都没有做便连滚带爬的上了御阶。
但这真的不能怪他们,实在是这传国玉玺对于正统之说太重要了。
自大汉受此玺并命名为“汉之传国玉玺”之后,这枚玉玺便成为了正统的象征。
历朝历代以来都想要拥有这枚玉玺,似乎没有就少了些正统的意味。
洪武帝即便是做的再好,可说到底终究是泥腿子出身。
永乐帝撇的再干净,但天下人还是知道他夺的是自己侄儿的江山。
他们比谁都需要这个正统的名号,所以他们几乎是不惜代价的想要拿到这枚玉玺。
“是它……是它!没想到消失了数百年,它又回来了!!”
双手哆哆嗦嗦的捧着这枚玉玺,刘健这老家伙一时间竟是老泪纵横。
“我汉家重宝啊!我汉家正朔之统啊!!”
眼见老家伙将这枚玉玺放回了盒子内,竟然是下了御阶撩开官袍轰然大礼拜下。
“老臣为陛下贺!为我大明贺!为我华夏贺!陛下,此传国玉玺……乃是真品!!”
眼见李东阳、谢迁二人亦是退下来,对着弘治皇帝推山倒柱的拜下。
“臣为陛下贺!传国玉玺颠沛流离数百年,终归我大明矣!!”
弘治皇帝豁然起身,亦是无比激动!
眼见牟斌、戴义、萧敬……等皆轰然拜下,甚至虎头老国公都轰然拜下。
张小公爷无奈的也只好跟着拜下,便听得怒吼声响起。
“臣等贺陛下!我大明受天命所归,江山万年!陛下万年!!”
那殿外的侍卫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亦是受过宫内礼仪训练的他们同时轰然拜下。
“贺陛下天命所归!我大明江山万年,陛下万年!!”
怒吼声由御书房传出,很快的传到了宫墙处!
便听得那些正在巡查的、正宫墙上执守的禁卫们,轰然拜下随之而吼。
“贺陛下万年!我大明江山万年!!”
一声声的咆哮声,似乎让这座皇城都震动了起来。
怒吼的咆哮甚至压住了皇城外,那些纷纷扰扰、熙熙攘攘。
在那声音如滚雷一般炸响时,皇城外的人群就像是被人使了定身法术。
所有人长大着嘴不可思议的望向了皇城,有人想起今日城内的特别之处。
从两日前就开始全面的封锁了,他们更是早早的被通知今晨宵禁。
一大早的调查局的番子们便布满了大街,将所有的出入口全数封锁起来。
这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有什么大人物,带着重要的物品进京了。
果然,很多好奇者从门缝里看到了黑甲骑兵回来。
张小公爷身边的姬武将们实在是太显眼了,妙安小姐姐、足利鹤更是披挂在身。
京师的老少爷们再傻也看出来了,张小公爷必然是找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送与陛下。
否则的话,他身边的那些个吃人的雌豹子怎么会那么紧张?!
如今听得从皇城里传来的这些个嘶吼声,他们再傻也知道了。
陛下肯定是得了不知道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否则的话皇宫大内怎会传出如此嘶吼?!
在驿馆里的福熙缓缓的抬首,轻叹了一声往棋盘上落子。
坐在他对面的,则是捻须垂首的梁嘉悯。
“大和尚想来已经知晓此间事宜了?!”
眼见梁嘉悯捻起棋子,轻轻的摆在了棋盘上。
福熙垂首轻声道:“气运所在,看来大明江山固若金汤。”
梁嘉悯闻言不由得双目微微眯起,轻声道。
“果然找到了那枚玉玺?!老夫还以为只是传闻而已。”
福熙低垂着寿眉,在棋盘上落子:“我白莲发起于隋唐,传承迄今自然是有些典籍记载的……”
“自汉始这枚宝印虽辗转多人之手,却神奇的未曾被毁去……”
眼见福熙顿了顿,缓缓的抬首道:“最后的消失,是在北元。”
“这个消息当时开国洪武皇帝、后来的永乐陛下亦都是知晓的,所以才有多番对北元的征伐。”
随着福熙的娓娓道来,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通。
梁嘉悯亦不由得苦笑,看来传闻似乎是真的。
只是没有人能够想到,这枚玉玺居然会是在朵颜三卫之手。
但仔细想想又非常的合理正常,北元自然是不甘心失败了。
而保留着这枚玉玺可以让他们有垂死起生的机会,最不济也能换一个荣华富贵。
这样的物件儿自然是不能轻易交出去的,他们又被穷追猛打自然也不好带在身边。
放于朵颜三卫之手,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结合朵颜三卫是在捕鱼儿海之役,北元再次战败脱古思帖木儿被杀后投效大明的。
这又能看出端倪来了,他们不相信也速迭儿。
没有交出玉玺则是在观望,如果大明不知道的话他们会继续留着。
若是能复辟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这也可以换成一个富贵。
那会儿交给了大明就是好事儿么,恐怕是不见得的。
说不准朵颜三卫都得被根除掉。
“和尚已经去信,让各家都准备往山海关外迁徙了。”
福熙放下一枚棋子,淡淡的道。
梁嘉悯倒是不意外,反而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老朽亦去信家中,只要国朝首肯老朽愿亲自跑一趟将山中寨民劝出来……”
两头老狐狸说着,默契的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一丝无奈,一丝落寞,还有丝丝的不甘。
然而,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他们现在根本就无从选择,若是顽抗则必死无疑。
“阿弥陀佛……”
福熙停下了拿起棋子的手,望着窗外。
听着那震天的怒吼咆哮声,缓缓的垂下了头。
“顺潮者生,逆潮者死。”
御书房里的弘治皇帝脸上的血色渐渐的褪去,他这个时候已经平静了下来。
这么多年的朝堂争斗,尽管此时是心潮澎湃。
他也能压住自己,不让自己的情绪一直都处于激动状态。
“痴虎儿,朕怎么看你……似乎不以为意啊?!”
弘治皇帝平静下来后,很快就发现了张小公爷的异常。
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的激动,甚至他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的无奈。
叫弘治皇帝这么一问,刘健李东阳他们几个顿时也看了过来。
“呃……小臣也为陛下贺了啊!这还是小臣找回来的,您可不能卸磨杀驴啊!”
张小公爷赶紧撇清,开玩笑啊!凭啥冒头?!
这会儿说一些煞风景的话,那刘健他们几个老狐狸还不的恨死自己啊。
虽然咱不介意得罪谁,但也没有必要平白无故得罪人不是。
“痴虎儿,老夫等都是你长辈!有甚话不能说的?!”
开口的是李西崖,看着这老家伙脸上的笑意张小公爷便很无奈。
脸上笑眯眯,不是好东西!
这李西崖上来一口就说自己是长辈,那特么要是说了不中听的可就是不尊老了啊!
白了一眼这老家伙,张小公爷叹气道:“夫韩子《外储说左上》中言‘夫良药苦于口’……”
“既是苦口,小子何敢劝饮哉?!”
这话一说李西涯这脸可就有些潮红了,心道明知道这小子那骂人有一手的。
自己怎能还喜欢去撩拨他啊!
这不,回手这一拳就还击过来了。
李西涯那话是用自己长辈的身份倚老卖老的压人,而张小公爷则是说自己有忠言难说。
“夫良药苦于口”,是出自《韩非子·外储说左上》。
全句是“夫良药苦于口,而智者劝而饮之,知其入而已己疾也。”
“忠言拂于耳,而明主听之,知其可以致功也。”
也就是著名的“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那句话的出处。
张小公爷用在这里就是说,我有忠言良药!可您几位是长辈,我不好强灌呐!
毕竟咱们得尊老不是?!
“好啦~!好啦~!臭小子!有话便说,朕什么时候听不进你的忠言了?!”
弘治皇帝到底是仁厚皇帝,看着李西涯窘迫便过来解围。
瞪了一眼张小公爷,便道:“且快说来!”
哼哼哼……狗皇帝,又要威胁打我屁股是么?!
回去我就先揍你儿子!
“陛下,小臣且问:传国玉玺来历如何?!”
张小公爷叹了口气,这传国玉玺说到底就是个物件儿。
有它是锦上添花,没它也照样君临天下。
“自然是从始皇帝祖龙传于后世……”
弘治皇帝有些莫名其妙,但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
他明白了张小公爷要给他说什么,下面的李西涯等人亦是一下子冷汗“刷~”的就出来了。
说到底他们毕竟跟张小公爷相差的是整整数百年,算下来甚至是好几个时代。
“秦造此传国玉玺,然而秦传二世而亡。”
张小公爷望着弘治皇帝,轻声道:“汉得此玺,号‘汉传国玉玺’。然国柞四百余年而止。”
“曹魏夺汉基业,亦不过得国柞四十有五……”
一遍遍的数下来,哪个王朝是靠着拥有了这枚传国玉玺而得享国柞长久的?!
根本就没有。
即便是将它定为“汉传国玉玺”的大汉,也仅是享国柞四百余年而已。
“传国玉玺,得之臣自然是为陛下高兴、为帝国高兴的!”
张小公爷呼出一口气,微微躬身作揖。
“但臣不以为此传国玉玺,便有甚正统、非正统之用而已。”
时代的差距,就是让他们看待事物的眼光都完全不同了。
这个时代里正统正朔,到底是有着极强的号召力的。
尤其是他们这些理学出身的儒家子弟,不可避免会在脑海里被塞入这个观念。
然而跟他们所不同的是,张小公爷出身的那个时代就不讲什么传国玉玺之类的。
那玩意儿早特么丢了好多年了,鬼知道它到底在哪儿。
也许某一天它会突然蹦达出来,跟很多古玩一样的被人突然发现重见天日。
但至少在张小公爷嗝屁着凉那会儿,它还不知影踪。
“正统者,乃天下之民心所向!百姓安乐,达《礼记·礼运》之盛景下……”
眼见张小公爷顿了顿,道:“陛下就是用烂泥做章,何人又敢违逆耶?!”
玉螭虎说着向后缓缓退出两步,正冠掸衫大礼对着弘治皇帝轰然拜下。
“陛下!且看此罗伞!!”
弘治皇帝回首望去,眼见那顶被细细保养着的罗伞在御书房中被打开迎风微微而动。
上面那些细碎的小布,似乎都在无声的为他祝福。
一时间弘治皇帝整张脸顿时涨红!
朕是谁?!朕乃是真龙天子,这天下万民之父母!
朕统御万民,为他们遮风挡雨、为他们排忧解难、为他们抵御外敌!
只要是朕与朕的子孙,都能如今日一般让万民心甘情愿的祝于万福……
这天下有所谓正朔,和无所谓正朔又有甚区别?!
“夫子曾言‘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亚圣亦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如此煌煌大言,千古之下多有明证!区区一方玉玺,能统帅天下否?!臣以为,不可!”
“治民,急民之所急、想民之所想、利民之所利!”
“如此天下岂能不定?!如此天下,何人能反?!如此天下,陛下金口玉言又何须玉玺为之背证?!”
眼见张小公爷轰然拜下,推山倒柱以头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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