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血色将至(1 / 2)
阿中说是要送赵白城下山,走的却并非来路,而是逼他往山谷南边行进。
两人一前一后,在平滑如镜的雪地上趟出蜿蜒足痕。赵白城没法回头多看,就只能听着对方的动静。阿中一反常态的保持着沉默,到了距离山洞几里远的地方,眼看着积雪越来越深,以赵白城的身高再往前走恐怕要没过腰际,这才慢悠悠地开了腔。
“傻小子,你知不知道这个什么老虎嘴,有两条路能过山?”他的语气很平淡,像在长辈在跟晚辈随意聊着天。
赵白城“嗯”了一声,显得很奇怪,“我知道!一条路就在这边,要翻山是能翻,就是有点绕远。你咋知道的啊?”
“你蒋叔叔告诉我的啦!”阿中笑了笑。据蒋峰说那张军事级地图是雇方提供,原本人人都没当回事,现在却是派上了不小的用场。
活人向导确实在某些时候比地图更有用,但现在只要走出老虎嘴,距离出山已不远,这傻小子就等于完成使命了。蒋峰并没有交待太多,但阿中却明白,他让自己带赵白城来此,实际意义要远远大于废物利用。
两条路,一个路标。
“你们都认识路了,还带我来干啥?我能走了吗?”路标相当天真地问。
阿中盯着赵白城的后脑勺,右手慢慢探向腰间,“嗯,不着急。傻小子,你读过书没?知道有个词叫舍己救人吗?”
“好像听小蛮说过。”赵白城挠挠头,透出腼腆神色,“她成绩比我好,每次都考第一,我每次都是倒数第一。”
“舍己救人就是说,你死,大家都能活。你那么在乎你的小媳妇,一定肯拿自己的命,换她的命吧?”阿中的手已按在了枪柄上,跟将死者聊上几句是他多年的爱好。看着、听着、感受着对方一点点堕入绝望,对他而言是极大的享受,眼前这孩子甚至还在幻想可以活着离开,即将动手的此时此刻,他的心情也格外愉悦。
“小蛮不光是我的媳妇,她比现在更小的时候,就经常照顾我啦!有一次我做梦,梦到妈妈活过来了,说是跟小蛮说好了,让她帮忙看着我,每天问我饿不饿,冷不冷,晚上睡觉有没有蹬被。我想我妈想得狠了,就偷偷叫小蛮妈妈,趁她睡着的时候叫过一回,后来想想自己真有点傻。要是让人听见了,还不知道该怎么笑我……”
赵白城对身后慢慢抬起的枪口浑然不觉,仍旧头也不回地一步步向前走着,嘴里像在自言自语,“我家里没人的,就我一个。要是没有小蛮,我大概早就活不成了。你问我肯不肯拿自己的命换她的命,那肯定肯啊!从小时候到现在,每次她不小心磕着碰着,我都要骂她老半天。那个矮子割了她一刀,我看得肠子都绞起来了,心里可真是疼得厉害。女娃娃家最要好看,那疤估计一辈子都去不掉了吧?”
“话说得挺明白啊,看不出你还懂怜香惜玉!”阿中低低狞笑,拇指一蹭打开保险,却发现赵白城渐行渐高,两条腿原本在雪中陷得极深,竟慢慢露出了膝盖,然后是小腿。
地热?
阿中怔了怔,随即看到前方林带飘着淡淡雾霭,已确定此地积雪层较薄,确实是由于地热原因而融化。在急于脱出大山的前提下,这个发现无疑极具价值——如果由此地往山上整条路都是如此,哪怕只有一半如此,要翻过大山岂不是变得容易百倍?
“走,往上走!”阿中喜形于色,收起了枪。
赵白城连半个字都没问,老老实实依言转向。两人一直走到林带深处,阿中见积雪逐渐浅到盖不过脚踝,部分地面甚至裸露出青褐植被,热腾腾地冒着白气,不由笑得连嘴都合不拢了。
看样子走这条路线就对了,他多少有点庆幸没急于一枪毙了赵白城,不然的话还得费劲把尸体背回那边,放在另一条路上充当引开追兵的路标。
“跟我回去吧!看你也挺可怜的,回去我就让头儿放了那小丫头,你们一起下山回家。”阿中画了个饼,同时想起不知道哪个名人说过的一句狗屁名言——多用脑子,就能少费力气。
赵白城正走到一株巨大的白松下,慢慢停下脚步,转身望向他,“是要把我带回去弄死吗?然后丢在雪地上,引追来的人走那条路?”
阿中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对着赵白城完全改变的眼神,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你问过我那么多个知不知道,我也来问你一个。”赵白城咧开嘴,一口白森森的牙齿衬着只能用狰狞来形容的神态,让他看上去似乎换了个人,“你知不知道,我是在山里长大的?”
这句近乎废话般的对白,却引发了阿中歇斯底里的反应。从无数次搏杀中得来的危机直觉,正如针刺般尖锐无比地贯穿意识,在这一刻他再也顾不得对方仅仅是个孩子,肩头略微一沉,枪已再次握在手中!
赵白城往后退了退,像是在害怕,但目光却带着猎食者才会有的残酷。阿中见他往树后躲去,当即大步上前,几步之后突然踏中雪下某物,只听“咔嚓”铁器钝响,一具黑黝黝的捕兽夹已跳了起来,在雪泥飞溅中死死咬住了他的脚腕!
钢铁锯齿毫不费力地切开皮肉,深深扎入骨头。阿中嘶声惨叫,带着这沉重的累赘跄踉几步,另一只脚竟是又踏中第二只捕兽夹,在锯齿咬合的钝响中失衡倒下。
突如其来的剧变并没有让阿中失去应变本能,他倒地后竭力仰直身体,双手持枪,死死瞪视前方大树,只等赵白城露头就要搂火射杀。
“装傻来害老子?你出来!出来啊!”阿中又惊又怒,全身抖个不停。
他本是由第一流的部队打造出的人形凶器,哪怕再惨烈再离奇的杀戮场面都司空见惯,但眼下正在经历的却唯有用匪夷所思来形容。
隐忍阴狠,滴水不漏,这样的孩子,还能叫孩子吗?
身后积雪被踏动的细微动静传入耳里,阿中如同被火烫到的猫一般,翻了个身刚掉转枪口,一块高高举起的大石已带着风声砸上了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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