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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行的心跳很有力,他的怀抱是温暖结实的,苏陶感觉被他抱得有点疼,但这种疼痛感觉很真实。苏陶还闻到简行身上有淡淡的香气,很干净舒服,好像即将到来的夏天。于是,她就那么靠在简行怀里,停止了所有的思绪,这仿佛是她活过最当下的片刻,忘我也忘言。她依旧不知道为什么简行忽然抱住她,但这一刻,真的不太重要了。她不是想起了以前,是看到了。

比起苏陶的平静,简行充满了忐忑不安。他分明已经拥抱着苏陶,但始终害怕她拒绝他。以前,他也经常会拥抱她,只要两人单独在一起,他听她说着话觉得她可爱时,就会抱抱她,她每次都很开心也会抬手抱抱他。现在,简行没有等到苏陶的拥抱,他听到她说不知道。简行感到特别难过。拥抱便怎么也松不开,他怕一旦松开一切就结束了。

想到“结束”两个字,简行感到痛苦,他紧了紧手臂,努力冷静出声道:“对不起,苏陶。”

苏陶回神,她思索简行是因为歉疚才回来找她,所以,沉默了会,苏陶说:“没事,简行。”

而简行继续说道:“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苏陶。我真的从来没有忘记过你,苏陶,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对不起,我真的太愚蠢了,真的太愚蠢了,苏陶。但我不能没有你,苏小波。”说完这些话,简行好像很累,他长长叹了口气,就像苏陶以前惯常叹的气。

苏陶听到简行叹气,心尖发颤,她不由抬了抬手想抱抱他,却又放下。再三茫然纠结,苏陶最终抬起手轻轻推开简行,这样她就能看到他的脸。

简行松开怀抱,但他的手依旧紧紧抓握着苏陶的肩膀,他深深注视着她。

“为什么?”苏陶不禁问道,问题却没头没尾。

为什么,简行也问自己,原本对他来说非常坚定的理由,如果此刻苏陶不接受,就成了他的软弱。原来坦白和诚实就是这么困难的。

好一会,苏陶没有等到简行的回答,她开始有点慌,她又问了一遍:“我不懂你,简行,为什么?”声音有些颤抖。

简行看到苏陶脸色变得苍白,她眼睛里闪烁着隐约的泪光,这使他难过悲伤。他小心翼翼抬手捧住苏陶的脸,她的脸颊柔软温暖,一瞬间让他柔情勇敢,他说:“我不想你受到伤害,苏陶。我不能让我外公伤害你的梦想,可我当时什么都没有,苏陶。”

苏陶好似明白了什么,但这是一件难以被证明的事情,她从未如此难过,第一次懂得有些事情真的是无法有结果的,心就那么悬在半空,无处安放。苏陶哭了,伤心地哭出声音,眼泪不住落下来。

简行有些手足无措,他慌乱擦着苏陶的眼泪,却连一句安慰都不会说,笨拙得不像他自己。而他越去擦拭苏陶的眼泪,她好像越伤心,他只能再一次抱住她。

这一次,苏陶也抱住了简行,她用力抱着他,但她能做的也只是这样了,在发泄似地哭泣结束之后一切回不到过去,也没法有到达未来的信心。

苏陶哭完还一直打颤,简行松开怀抱,他握着苏陶的手臂好看清她的脸,他和她说:“苏陶,我不是在求你接受理解我当初的决定,我只是想从现在开始,想和你重新开始。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苏陶?”

苏陶摇了摇头,她低下头抬手捂住了脸,她不知道自己想说不能还是不知道。

“再给我一次机会,苏陶。”简行又一次捧起苏陶的脸,他看到她又摇头,不由轻轻低头很小心地把额头贴上她的额头。

两人抵着额头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许久,简行再一次恳切问苏陶:“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苏小波?”

“我不知道,简行,真的不知道。”苏陶摇头,她明白了不是不好和不能,是真的不知道了。走回头路都是最难最累的。

简行没有再追问勉强,他只是抱住苏陶,把她温柔拥在怀里,说道:“我错过了晚上的班机,会明天一早回去。回去后,如果事情顺利,过一周我就会回来海市。”

苏陶听着简行交代行程,她没说什么只是靠在他怀里点点头。

苏陶这样的回应对此刻的简行来说就满足了,他松开苏陶,轻轻搂着她的肩膀,说道:“我送你回家,早点休息。”

苏陶还是点头。从他们站的路灯下面走到苏陶住的那栋楼,只有二三十米,两人并肩走了那么多米。等电梯的时候,简行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轻轻塞到苏陶的手里。

“是什么——”苏陶疑问的同时抬起手看到了一个对折起来的“东南西北”躺在她的掌心。

“以后,我只在你给的选择里做选择。”简行低头说道。

苏陶闻言没说什么,她握起了手心也是低着头。

这个“东南西北”是简行昨晚在酒店房间里和他爸简言之开视频会议之后折的,简言之了解了森览的情况,他让简行暂缓对森览的收购计划。原因就在于肖贵。简言之也认为肖贵这个人忽然出现在森览公司人员的关系谱上,绝对不是一件巧合的事情。

肖贵这个人原本就是个地摊的地痞流氓,忽然有一年,他成了一个搞投资腰缠万贯的大老板,都传说他在为一个“贵人”做事。简言之早年其实接触过肖贵,那年肖贵才二十四岁,便找他谈一桩生意,包一项高速路工程,利润很高,高到离谱。简言之向来谨慎,那些被说得太简单容易的事情,他不太喜欢;且他当时正和王明泽恋爱,得知王明泽的父亲王翰林从政,他不清楚肖贵背后的人是谁,是否会涉及政治场,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后来,那项高速工程被向家包了。

简言之和简行说:“这森览很有可能也是肖贵的产业之一,没查清楚前,这收购先暂停。”

“你怕森览不干净?”简行问道。

简言之点头。

“如果不干净早脱手才是。”简行说道。

“总之,先查清楚肖贵和这事有没有关系。”简言之说道。

简行皱了皱眉,点点头。

简言之打看简行的脸色,知道他多少为收购受阻的事情感到烦躁。

简言之知道这几年简行过得很压抑,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在工作上。打造将星生活馆入驻商场百货这个项目,是简行在将星自立的一个证明。而简言之最终能不能把将星交到简行手上,让董事会都接受简行,这个项目对简行来说十分关键。将星的董事会里的重要股东里,有半数人同曾是市委书记的王翰林认识,会受王翰林影响。且将星也是一个庞大的利益组织,董事会里对于简行忽然弃政从商也有很多想法。除了简行放弃从政对将星未来的发展会有一定的影响之外,更重要的是原本简行若从政,将星的未来董事长就会另有其人,简行的回来,有人认为被损害了利益,即便简行是简言之的亲儿子,是将星这个“商业王国”的太子爷,但有些东西别人早已经习惯觊觎。可以说,简行的处境并不是乐观容易的,一旦犯错,他要面临的也是淘汰,这几年的辛苦也会付诸东流。

因此,一向话不多的简言之,多嘱咐了简行一句:“你先回来,收购的事情不能操之过急了。”

“我知道,爸。”简行应声。

关了视频,简行还坐在电脑面前,好一会他伸手拿过了一张白纸,无意识地折了一个“东南西北”。折完,简行看着里面的空白,想起苏陶以前认真想惩罚或者奖励写在“东南西北”里让他猜让他选,多半选项都是背课文,做习题。有次终于在简行的强烈抗议下,苏陶写了一个亲脸颊。

其实这个游戏的规律很好找,对简行来说完全可以想抽到哪个是哪个,但为了让苏陶开心,他故意错了两三次,背了课文写了习题。不过也是因为如此,等抽到亲脸颊的时候,他特别开心。

现在人生的选择越来越少,当简行又一次把“东南西北”交到苏陶手上,苏陶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了。她只觉得这个夜晚很漫长。

而这个夜晚在另一个城市是另一番漫长的景象。

金宏宇的酒吧这晚因为一件恶性打架斗殴事件引起火灾,造成三人受伤被有关政府部门查停整顿了。

这件事情发生的时间点对金宏宇来说很特别,因为在酒吧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就是向家老爷子向达的生辰。而恰好这次生辰,向达让金宏宇回向家,这意味着他要把金宏宇认回向家。

向达这几年在慢慢对金宏宇改观,他一直有在观察他,加之人年纪越大越念情念旧,他有让金宏宇回向家的念头。在三年前,金宏宇刚开这个酒吧的时候,向达还私访过。

向达当时去到酒吧像个异类,因为他的年纪很大,白发苍苍。向达一个人坐在吧台边,点了一杯鸡尾酒安静坐着,一坐就到半夜。酒保觉得这个老人太奇怪,便跑去金宏宇办公室说了这事。金宏宇一听便感觉那老人是向达。

金宏宇出去会向达,他坐到他身边,问他:“你来做什么?”

向达说道:“你开门做生意,有客人就接待,还管客人做什么?”

“我是开门做生意,但我不是什么客人都接待。像你这种年纪,要有什么病,忽然病发死在我的酒吧里,你让我找谁说理去?”金宏宇冷笑说道。

向达不恼,端起酒杯徐徐喝了口说道:“的确是,我年纪很大了,离死是不远了。”

金宏宇没有料到向达会这么说,他微怔片刻,随后才说道:“知道自己年纪大了,就不要出来给人添堵。”说罢,他下了高脚椅,不想再和向达说话。

“你这个酒吧弄得不错。”向达忽然出声,好像一种挽留。

“这关你屁事?”金宏宇冷哼。

“我好歹是你外公。”向达转过椅子,不怒自威,一字一顿对金宏宇说道。

金宏宇站在那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他说道:“我妈死了以后,我就没有外公了。”

提起向韵,向达感到心痛,他看着金宏宇在他的脸上依稀看到了向韵的影子。老人家生气的心变成了伤感惆怅,他眼里锐利的精芒一闪而过归于平静,他望着金宏宇说道:“不管你认不认我,在血缘上,你都是我的亲外孙。”

“所以,你有什么指教?你不会跑来我的酒吧,就是为了告诉我,你忽然发现,你还有个外孙?”金宏宇好笑道。

“如果你服从管教,听话懂事,我早就让你回向家了。”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在这个昏暗吵杂的酒吧里,向达说出了自己心底深处的想法。

“让我回向家?怎么着?你是要让我继承你的皇位吗?”金宏宇冷笑道,他厌恶向家,视向达和向妙都是害死向韵的凶手,此刻他觉得向达可笑,可笑他看轻他,以为他金宏宇会贪图他们向家的权势。

“我只会把向氏交给有能力的人去打理。”向达没有理会金宏宇的讽刺,这么说道。他的话不明意味,让人很难明白他此刻说这话的用意。

“那向远绝对是最合适的人。”金宏宇说道,他把双手插进口袋里,似笑非笑看着向达。

“我听说你和向远两兄弟的感情不错。”向达说道。

“因为小姨对我还不错。”金宏宇说这话的时候,笑意更深,“向家的好人就是我小姨向妙了。”

对此,向达没有说什么,他垂了垂眼皮盖住了眼睛里的情绪,最终,他说了一句:“不管什么事,家里兄弟姐妹的感情一定要好。”

金宏宇觉得向达说这话真是对向家最大的讽刺。

那天之后,向达每一年都会有固定的几天来金宏宇的酒吧坐一坐,有时候他会找金宏宇聊两句,有时候他也就是独自一人喝了酒就离开了。

向达有一次在酒吧里遇见金宏宇和陈黎云在一起,他坐在角落看,看到陈黎云微醺靠在金宏宇身上。金宏宇一把把人推开丢她在卡座上离开了。但过了会,他又回来了,一把把女人拽起来拖走。

向达那晚回去调查了陈黎云,发现她是金宏宇众多女伴之一,金宏宇的私生活可以说混乱不安定,身边的女伴也都是不安分的,比如这个陈黎云的男伴也不止金宏宇一个,家里还有个好赌的母亲。

向达在深入了解金宏宇这几年的生活之后,他在自己房间里看向韵的照片看了很久,他想起向韵离开向家的那天,和他说她只想要过一种平凡平安的生活。而向达当初没能给到向韵,他希望能弥补给金宏宇。所以向达希望金宏宇能回向家,他给他一个更好的环境,他就可以有能力选择一些更好的女孩,早日结婚安定下来。

在寿辰让金宏宇回向家的事情,向达花了不少功夫让金宏宇点头答应。而金宏宇看似不情愿,心里也有自己的算盘,他能读懂向达心思的同时,也能感受到来自向妙的危险。向妙绝对不会愿意让金宏宇回来向氏,所以,金宏宇偏要回向氏,他对向达以退为进获取特殊的信任,也是为了在这一天寿辰回去向氏。

那场斗殴和火灾是在金宏宇意料之外,一时弄得他有些狼狈,他在警局配合调查待了一个晚上,连换件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就去了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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