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1)穆锡清(1 / 2)
进了里间,方才所闻之声却完全不像是眼前人所说的,那少年确实已经把衣服穿好了,一头长发漆黑如墨,四处披散,更趁得他肌肤胜雪,星眸皓齿,唇如渥丹,叫人情不自禁感叹——好一朵零落风尘的娇艳花!好一个绝色美人!
他依旧是歪歪斜斜地半倚在床上,见了人进门也不起身,右手揽过床边的酒壶,高高举起,灌入口中,有少许溢出了唇角,便任由其沿着脖颈淌入领中,一身湖青色的软纱长袍,极为雅致的样式,穿在他身上却不知怎么,反而衬出一丝艳色来。于男子而言,他也未免生得过于俊俏了些,那一动一静、一浓一淡的香香姑娘与盈依姑娘,与他一比倒像是褪了色一般,远不能及。
石杳落轻轻清了两声嗓子,问道,“你就是苒春?”
“怎么?我看起来不像这绮霞馆的头牌吗?这馆子里还有谁比我的长得更美?妹妹,你告诉我,我去揭了她的皮,贴在我的脸上!”他说话的时候学做妖精的神态,三分凶狠,七分妩媚,妖艳不可方物,看得人竟有些目眩神迷起来,
“没……没人比你更美,绮霞馆你最好看……”一言毕了,石杳落却总觉得还差些什么,略想了想,夸人的时候如果要显得自己是真心夸奖对方,通常要把夸奖的话说得细致一些,她仅仅用“好看”两个字来夸他好看,似乎是显得不够有诚意,于是勉强又挤出了几个字,
“难怪你叫苒春,果然娇艳如春!”
“多谢姑娘夸奖。”他略直了直身子,似乎对石杳落的夸奖很是受用,丝毫也不觉得自己身为男子被人用“娇艳如春”四个字形容有何不妥,仍旧笑嘻嘻道了声谢。他得到了一人的夸赞之后,继而充满期盼的看向房中的另一人,似乎是希望她也说些什么话来夸夸他,晏琬接收到他的视线,抽着嘴角说道:“装模作样。”
却不料床上美人听到这四字评语后神色不改,依旧是一副受了人夸奖恭维的愉悦样子,悠悠闲闲地玩弄着发梢,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石杳落娇嗔道,“妹妹,方才分明是你唐突了我,怎么你倒是先跑了呢?难道是害羞了吗?”
床上那人放下酒壶,轻启朱唇,语间带笑,一派揶揄,虽然还听得出是同一个人的声音,却似转了调,完全不是一个性情,一个滋味。
石杳落结巴道,“我……我我……哪有唐突你!你……你你……胡说……”
“我……我我……没胡说呀……”那少年学着杳落结结巴巴地说话,乐得呵呵直笑,“我这个人最正经了,从来都不乱说话的,可奇怪的是,每次我认认真真地同别人讲实话,大家却都不理睬我,反而去相信那些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的衣冠禽兽们……”他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你故意趁着人家不穿衣服的时候进来,人家的身体都被你看光了,还说没有唐突人家……真是叫人家好伤心啊……”他原先是笑着的,忽然像受了委屈发般发起狠来,说到后面,又顾影自怜起来,片刻间变了好几种语气神情,将石杳落看得目瞪口呆,由衷感叹他变脸的本事实在是厉害。
他恳恳切切地望着石杳落,“妹妹,那么你呢?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相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她心里虽然明知道他全是胡诌的,却为了应付他说不出一个“不”字。
“果然嘛,我就说是你唐突了我,你刚刚还狡辩呢!”他又换了一个更加舒服些的姿势倚的床上,露出极明媚的笑来,宛如春日百花片刻间都在他面上开尽了。
石杳落扯扯晏琬的衣袖,小声道,“我觉得这个人怪怪的,像是有问题”。
晏琬饶有兴致地看了床上人一眼,点头道,“确实有问题。”从刚才进屋起,晏琬就没怎么说过话,任由两个人攀东扯西,她自在一边安静看戏,此刻像是终于看够了,慢腾腾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往床边走去,拿起他床边的酒壶,放在鼻子前面嗅了嗅,醇香扑鼻,
“宁得醇酒消肠,不与日月齐光,西京九酝春,真是好酒!入了你的肠,倒是可惜了。”
“这有什么可惜的,《拾遗记》中言,将此种酒喝得大醉,不叫笑摇荡,令人肝肠消烂,俗人谓为‘消肠酒’,给我喝了,岂不是正好为民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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