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与药)一药医百病(2 / 2)
王小元摇头晃脑,笑嘻嘻道:“谁替他说话了?我方才说的是他武功高强,可没说他能敌得过玉求瑕……”
“这可…未必!”
忽有一道沉闷笑声传来。
只见伙夫里坐着一个人。那人面目古怪,头颅似一只巨石榴,坑洼不平,五官却又挤作一块,两眼如绿豆般小。那人身着半边被撕去的纯色黄衣,露出一条遍布着斑驳伤痕的臂膀,虽然看起来像是个僧人,却又何处都不似个僧人。
王小元问道。“这位大师,为何您说‘未必’?”
那大头怪僧双掌合十:“五年前,下愚与黑衣罗刹交过手。常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生来有过人之资,五年过去,不知得教人拭几次目?”
他干瘦的手腕上缠着一圈金链子,虽染尘磨损,却依然光华灼灼。链上结着百来把佛手与出食刀,一动就发出丁零当啷的清脆相撞声。
僧人摇头道:“那时下愚认为黑衣罗刹不过是个初出江湖的小子,怀有轻慢之心。不想他竟能仿百家兵刃,败了下愚。说来惭愧——下愚坠入莲池后屏息潜游,亏得他未追击下愚、痛下杀手,这才活到了今日。”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你说你与黑衣罗刹交过手?爷爷我还能一只手杀得玉白刀客落花流水呢!”
“怪和尚,说大话要生口疮的,你可别说不懂这道理!”
那僧人只是阖目微笑,问道。
“诸位觉得,江湖传言可信么?”
“哪里可信?都是些添油加醋、三言讹虎的胡言乱语。传闻里吹嘘得貌若天仙的女子,实际上可能是武家小姐那样的大肉球儿。据说使得一手好剑的中州钱家实则是一群孬种。传言传言,向来是传来变去。”有人道。
怪僧平静地问道:“那诸位为何对玉白刀客与黑衣罗刹的传言笃信不疑?若下愚说——玉白刀客其实是恶人谷出身,黑衣罗刹是个乐善好施的善人,这样的传言诸位也会信么?”
众人面面相觑。
僧人呵呵一笑。“看来这江湖的风云变幻,不过是倚靠着几片流言蜚语。世人评说最为公正,也最为不公,既能教人瞬时坐上天下第一的位子,也能教人身陷囹圄,日暮途穷。”
脚夫们听不懂他的话,交头接耳道。“这…这和尚咋回事?”
“瞎卖弄,故弄玄虚。”旁人讥嘲道,“言语是通透,可实际上又有几斤几两?”
怪僧道:“下愚确实没几多斤两,不过是为刀痴狂,不知觉间竟也在江湖榜上留了名。”
他忽而转向王小元道,“这位小施主,下愚是刀痴,若是遇上强手总不免心潮澎湃、要较量一番,不知施主能否满足下愚心愿?”
王小元一愣。
…怎么又有人要找他较量来了。
于是他慌忙摇头。“大师,您要论刀也得找个高手来…”
大头怪僧双手合十,“眼前…不正有一位么?”
“我虽然带着刀,可不怎么会使…”王小元忽地从槛木上像兔子一般蹿起,他算是怕了这些江湖人士,想想武立天、玉甲辰,还有钱家庄那晚出现的黑衣罗刹…谁不是自说自话地要和他过招?
他慌张笑道:“大师莫急,您在这候一会儿,我去替您寻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来。”
王小元寻思着自己是骨骼惊奇还是怎么地了,遇到个人都想要和他比试一番。看来受欢迎也不是件好事,他想。
怪僧却哈哈大笑,“下愚也是个心燥之人,最不爱候人。加之口拙,只会用刀说话!”
话音未落,他两手一分,金链哗啦响动,如游蛇般急速弹出!刹那间,王小元只觉自己仿若被千百只由佛手树成的密林裹围,四面八方皆是茫茫金辉,一手为一刀,向他疾速探来。
情急之下,王小元脑中忽而灵光一现,他喊道:“我认得你…老前辈!”
怪僧笑道:“叫前辈也无用。下愚在外漂泊已久,数年来为温饱奔波,使得金链蒙尘,今日难得能出刀一试,可莫要败了我二人兴致。”
王小元被逼无奈,只得抽刀出鞘。他今日出门本不想带刀,可没想到此时还真派上用场了。但见他刀法至简,刀出如银练白河,柔中蕴刚,于弹指间就将金链上的佛手尽数挡下!
怪僧神色一凛,伸手欲要再甩出金链,却发觉链子不知何时被王小元巧妙地以刀锋错开绞缠,已如乱麻般纠作一团。那少年吐着舌头,手里刀刃转动,潇洒自若地往鞘中一收。
待格开那簌簌袭来的刀尖,王小元往地上一翻退到数步之外,谦恭道:“‘破戒出食三百刀,刀刀更朱袈裟衣。’前辈莫非就是‘破戒僧’演心?”
正如王小元所言,此人正是翠峰山下阿罗汉寺住持演心。
五年来,他自盘龙山千僧会一夜后便离开海津,四处浪泊,直至到了九陇阿罗汉寺后方才安定下来。他每日在寺内洒扫,为医舍里的伤民煮食送药,再也未出过一次出食刀。今日到镇上来纯属一时兴起,不想居然碰到了个能令他出刀的好手。
昔日的江湖第十,“破戒僧”演心笑道:“小施主,你何必称下愚‘前辈’?你与下愚同辈,下愚怎担得起‘前辈’之称。”
王小元听了觉得纳闷,但心里却隐隐有些沉重,似是压上了块巨石。一瞬间他有些慌张,但却无路可退。
只听演心哈哈笑道。“你认得下愚,下愚也认得你,不是么——天山门玉求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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