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章 澜沧王(1 / 2)
静室悬灵,乾门家风。
当青石砌就的楼阁内墙壁向两侧分开的刷拉拉声响传出的时候,汲勉将身子一横,有意无意的挡住了李氏悄睨向内的视线。
悬灵室只有乾家本门弟子才能进入,这是恪守的门规,李氏虽然是现任乾家家尊的内眷,却也不能破例,然而这几日李氏便是觉得心神不宁,大感不安,此际眼巴巴的看着汲勉缓步走进,又见两壁复合,难见内详,更是一脸紧张的期待之色,手足间竟也有些微微的颤抖。
青石铺陈,圆柱伫立,纵然光线昏暗,也令汲勉足以将室内的情景尽收眼底。
化戾池依旧水黑如墨,雕凤玉尊和三足玉鼎一如离去时所见,没有丝毫变化,而在化戾池之后的桌案之上,便是左右排列开来的十一盏玉灯。
上首偏侧的那盏玉灯燃烧得最为炽旺,白花花的晃煞人眼,这是属于池棠的本命灯,汲勉探手一拈,似是被灯火所炙,眉头很不舒服的皱了一皱。
再看那十盏玉灯,左首第一盏和第四盏以及右首的第三盏和第四盏都已熄灭,在其余灯火映耀下,显得分外愁惨,这是乾冲、薛漾、郭启怀和邢煜的本命灯,汲勉没有见过他的九师妹董瑶和小师弟姬尧,只知道最早的乾家八大弟子之中,已然牺牲殉难了一半。
两行清泪滴洒,尽落案前,汲勉微微哽咽,深深一顿首,而当他直起身来之时,早拭去了腮边残泪,目光灰暗浑浊。
……
长安宫变,杀伐正起。
薛漾跟在池棠和魏峰身后,急急向内宫中奔去,一个内侍惶恐的在宫柱旁跪身低首,一派抖似筛糠,畏畏缩缩之相。
薛漾若有所感的转过头,看了看那跪在地上的内侍,脸上有些疑惑,脚步不禁放缓。
徐猛在身后一推薛漾:“快些,迟了那暴君就跑了。”薛漾拗不过,只得再次快速的奔跑起来。
直等薛漾远去,确定身前再无人经过后,那内侍才立起身,摸了摸脸上堆得厚厚的香粉,自嘲的一笑:
“好险,怎知这长安虻山地界,倒遇上了本门弟子,若非虚影灵体之术着实巧妙,又强自抑制自身玄息,几乎便让六师弟看破。”
他的身形倏地跃入了殿外的黑暗之中,像随风飘摆的纸鸢越行越远,终至湮寂无踪。
……
六师弟怕是根本不会意识到,他那天的蹊跷感觉究竟从何而来,而他也再不可能知晓一切的缘由了。
这是好事,可汲勉还是觉得难过,小时候的过往总总齐上心头,还记得仍是孩子的他们嬉笑游戏的一幕一幕。
纵是成大事者必须心狠手辣,可我又如何能做到完全的心如铁石?他日我身登大宝,自当建祠以祭,全我手足之情。然而现在,我必须为我的大业硬起心肠,所有阻碍我者……绝不宽恕!就像对家尊那样……
惆怅之情转瞬即逝,汲勉再转过身来的时候,眼角的泪光已是荡然无存。或许是看到同门师兄弟的音信而使他有些心神不宁,他并没有注意到,右首第一盏白玉灯的亮光飘忽闪烁得犹为欢跃。
石壁门开,石壁门闭,汲勉用轻松微笑的表情迎上了李氏殷殷切切的目光。
“本命灯亮得好着呢,他们都没事,我这就去寻他们。”
汲勉隐瞒了实情,李氏却顿时如释重负的拍了拍胸口:“哎呀,可生生担心死我了,都没事便好,都没事便好。”
“大嫂保重,记得我说的,这阵子外面不太平,就留在家里,别出去了,等我……等我们回来。”汲勉的心里沉甸甸的,一边说一边径直向虚境开启的方向走去。
李氏犹然欢喜无限的慨叹了好半晌,看汲勉渐渐拉开了数十步的距离,才省起发问:“哎,三弟,要不要先去竟陵董家走一遭?你那新收的师妹师弟都在那里呢。”既然得知乾冲等人没事,李氏便放宽了心,妇人家的琐碎心思又起,她是寻摸着让汲勉就近见见素未谋面的董瑶姬尧,既认个脸也是方便照应照应的意思。
竟陵董家?汲勉心下嘀咕,表面上则不露声色,远远的抛来一句:“嗯,若是得便处,我就去探视一番。”
……
玄山竹海侧方的湖面中央,灵泽上人从冥想中睁开眼睛,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
九黎玄体,果然了得,竟生生阻住了我的冥思感知,着眼四海九州寻那血仇凶手,怎知其人就在眼目之下,乾道元啊乾道元,你以为得了个不世出的奇才,又岂能想到偏偏养了个反噬毒蛇?命理使然,你为此殒身罹难,也是在劫难逃之数。
正思虑间,灵泽上人陡然一怔,宽厚的身形以难以想象的灵敏伏地贴耳,两道浓眉几乎连到了一起,然后他抬头,长吸了一口气。
……
败叶残朽,山色如霜,步出了乾家虚空之境,汲勉在谷坳内又远远的行走了良久,一直走到了脱离乾家本院灵力覆盖的范围之外,才凝身止步。
玄气流动之下,汲勉轻轻一招手,厉影魔驹再次破空而现,在看到了汲勉的形貌时,还咴溜溜嘶鸣了一记,它认得这种灰蓬客的灵息,所以即便眼前人物发生了改变,它也一样清楚对方是谁。
只是这次跟随厉影魔驹同时现出的,却还有几个手持兵刃,凶神恶煞般的大汉,尤其当先那光头,目光懵怔的在汲勉褐衫短襟上一扫,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登时横眉竖目起来,锯齿金刀一荡,先发制人的向汲勉当头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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