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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召见
2017-02-27 作者: 必伤不寿
87.召见
“……战场,都打扫干净了么?”军团长阁下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无法形容的疲惫与迷茫。
“是、是的!已经全部打扫干净了!”副官怔了一怔,赶紧用力的挺起胸脯。
肖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那一瞬间,副官颇有种在最最寒冷的冬天里当头被浇了桶凉水的感觉,仿佛一下子从头顶凉到了脚底,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阵亡的兄弟们的遗体都掩埋好了吗?”
年轻的副官又是一呆:“……报、报告阁下,我们并无伤亡啊?”
肖疲倦的合上了眼睛:“那么,能不能请贵官为我解惑……这遍布四野的都是什么?屠宰房里的牛羊吗?”
“啊?”副官惊诧的瞪大了眼睛:“阁下!这、这些人……都是逆党啊!他们这些人竟敢攻击皇家卫队,这、这……”年轻的副官由于情绪过于激动,竟然一连气的结巴了起来:“……这不是叛逆是什么?曝尸荒野,任野兽果腹才是此辈应得的惩罚!怎、怎么能……”
肖依旧是一句话也未说,只是那样静静的用那种漠然而且了无生气的眼神注视着副官。副官先前还是大着胆子又说了两句,发觉团长阁下的眼神不对后才胆怯的闭上了嘴巴,最后在肖那种目光的逼视下竟手足无措了起来。
又过了很久,直到副官已经忍不住想立刻死掉的时候,肖才将脸转了过去,淡淡的说道:“……不管怎样,他们毕竟也曾是我们的袍泽,这样的死法对于战士来说未免太过于不尊重了……还是入土为安吧。”
“……可、可是!”副官鼓起勇气叫了起来:“团长阁下!请恕下官逾越,如果上面追查起这件事的话……”
“如果那样,本官会一人承担。”肖冷冰冰的回答。
“……是!”副官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可张了几下嘴却没能发出什么声音来,只得敬礼后转身去传令了。
肖又那样沉思了半晌,挥手唤过身边的亲兵低声交待了几句话,跟着便独自一人策马向已渐渐清晰起来的洛南要塞驰去。很快,一人一骑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稀疏的雨幕当中。
亲兵来到正在忙碌的指挥骑士们搬动尸体的副官身边,大声传达了团长大人的命令。
“什么?你说什么?”副官死死的瞪着这个小亲兵,看起来恨不得一把掐死他。
大概是因为跟随肖阁下的ri子久了的缘故,亲兵也沾上了与他一模一样的习惯,见副官大人没有听明白,小亲兵又一字一句没有任何起伏的将团长大人的命令重复了一遍。
“团长阁下令喻,全团所有士兵打扫战场后,至要塞三十里处宿营,任何人不得擅离,违者,死。”
“……!”副官及周围的几个中层军官闻言齐齐倒吸了口冷气。望着yīn沉天sè下灯火皆无的要塞,每个人心中都是一般的心思……
阁下,您、您……到底要干什么?
皇家卫队与第四师团的战场距离要塞并没有多远,尤其在过了帝厄里忒山后,基本便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高机动xing的骑兵完全可以放马狂奔,这段距离如果放在“邪云”这样的超一流jīng锐骑士团身上,大约一顿饭功夫便可以快马到达。
可是肖·海因茨阁下并没有快马加鞭的狂奔,相反他却松开了缰绳,任由着坐骑不紧不慢的小跑着向要塞的方向行进……所以直到夜sè已彻底笼罩下来的时候,他才刚刚来到距要塞大门尚有数箭之距的地方。
当此时刻,就是一个刚刚入伍的新兵也可以感觉出气氛的异常。本已到了掌灯时分,可偌大的要塞竟然灯火皆无,鸦雀无声,甚至连原本应有的哨卡和巡逻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整座要塞笼罩在一团漆黑里,犹如僵死在原地的野兽。
肖座下的马儿可是闲适得很,主人放松了缰绳,它便很是轻松快意地慢悠悠的朝要塞的大门处慢步过去,时不时的还低下头啃上两口青草,不爽了还可以轻轻打两个响鼻,别提多么舒服了。马背上的肖则是一声不响的垂首,整个人随着马匹的走动一起一伏,完全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要塞那巨大的吊桥前,不见半个巡逻的士兵,不但是吊桥,要塞那两扇巨大的门也洞开着,因为没有掌灯的缘故,再向内去完全是黑漆漆的一片,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唯一的一个通身笼罩在甲胄中的人站在桥前,双手交叉扶着面前的一柄足有两掌宽的巨大阔刃战剑,静静的垂首肃立……黑暗中,只能隐隐的看到甲胄的反光,再有便是覆面的鬼神面具上偶尔亮起的两点绿sè萤火……其时有风掠过,卷得漫天草叶飞扬,但此人依旧巍然而立,如果一尊浇铸在地上的青铜塑像般纹丝未动。
吊桥前的草原根本便是一马平川,只是在周围的护城河前象征xing的挖了几条防备骑兵冲击的沟渠,只要是视力正常的人足可以看清方圆数里的一切动静。肖阁下单人独骑的策马而来,只怕是连瞎子都已经见到了。
马儿渐渐的靠进,向着吊桥这边迤逦行来,马背上的肖依旧没有抬头,整个人也随着坐骑的移动而起伏……
“叱!”当战马行至距吊桥还有数丈的距离时,双手扶剑的那个高大身影才猛然低喝一声。战马猛然吃了一吓,陡然人立而起,凌空转了个半圈在另一边才落了下来,跟着它猛然打了个响鼻,死死的怒目瞪视着那个惊吓到了自己的人,一只蹄子用力的刨着地面,似乎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它便要冲撞过去将这个胆大包天的人踏倒在脚下……
“——吁!”令它不解的是马背上的骑士在这个时候竟然牢牢的勒住了缰绳,于是它只得很是气闷的停了下来,但仍然不住的在原地来回倒着步,看得出来相当的亢奋,以至于颈部的鬃毛也乍了起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
吊桥前的那人从发出一声低喝后便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似乎对眼前的一人一马根本就没有看见一样。
“……”肖伸出手去安抚xing的摩挲着坐骑的后颈,花了好一会的功夫才让它安静了下来。他摘下头盔,一头琥珀sè的齐肩发丝无声的披散下来,苍白的不见一丝血sè的面颊上,一对琥珀sè的眼眸里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元帅阁下,好久不见了。”肖的语调仍然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刻板得像顽石一块:“吓到了下官的坐骑,这算是见面礼吗?”
“呵呵……”隐身于要塞yīn影中的军神,斯狄芬妮·约·卡斯维特兰娜阁下发出了低沉的冷笑:“……彼此而已,您在马背上睡觉的毛病不是也还没有改掉吗?”
“下官今ri赶了一天的路,实在是很疲倦了。”肖将头盔在手中转了一圈后,慢慢地放在了马鞍桥上:“……倒是元帅阁下,现时应该是晚餐时间吧?您一个人站在这里,又所为何事呢?”
“放肆!”斯蒂芬妮一声怒吼,伴随着她的呼啸,一股强烈的气旋从她足下平地而起,猛然向四周扩散开去!四下里遍地的草叶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狠狠揉/搓过似的,瞬间化成了无数的碎屑漫天飞舞……
肖只觉得一股沉重的空压扑面袭来,头发在凌厉的冲击中被激得笔直的向后飞起,背后的披风也哗喇哗喇几声脆响被撕裂开了数道大小不一的口子,就连座下那匹异常神骏的战马竟也被这一吼之威硬生生的逼得后移了数尺,此刻正不安的拼命跺着蹄子……肖很清楚的感觉到坐骑全身肌肉那一阵阵的颤抖,那是动物对强者的本能的畏惧!
不愧是帝国的军中之神啊!肖在心里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元帅阁下竟然仅凭催发斗气时产生的气浪便逼得自己后退,这是何等可怕的实力!真不敢想像现在的她如果全力催发斗气的话,能够产生怎样的恐怖后果?难怪在帝**中会有着“铁面军神”一人胜过千军万马这样的传言……肖虽从军已有二十年之久,但亲眼目睹斯狄芬妮元帅参战的情景却也不多。最近的一次还是在十二年前在远征阿斯蒙迪奥大陆时在特兰要塞下,与松蓝帝国的奉天大将军尹萧的那场惊世骇俗的大战,虽然最后二人以不分伯仲的结果收场,但任谁都能看出这之间的强弱高下之分,其道理自是不言而喻。
十二年前,奉天大将军尹萧四十六岁,斯狄芬妮·约·卡斯维特兰娜阁下刚刚满二十岁,时任魔族远征军第一重步兵师团师团长。虽然军职比尹大将军要低上数阶,但她当时展现出来的恐怖战力已成为当年在场的所有松蓝军人所不愿面地的可怕梦魇,这样恐怖而强大的敌人,任谁也不会愿意面对的。
而今,十二年的时光已一闪而逝,尹萧尹大将军如今已是五十八岁的老将,人生最强悍的全盛时期早已过去。在指挥作战的手段上尹将军自然是当世的名将,但若是单以个人的实力计,尹将军恐怕已经不可能是三十二岁,战功卓著、官至帝国元帅的卡斯维特兰娜阁下的对手了。而且,对于生命历程远远长于人类的魔族来讲,三十二岁仅仅勉强算得上是步入了少年期,距离魔族所公认的六十岁成年的关口,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呢。
换言之也就是说,就算是尹大将军能硬撑着活到那个时候,卡斯维特兰娜阁下也只是刚刚迎来实力巅峰的开始阶段,况且尹大将军那个时候恐怕是连爬也爬不动,就不要说上阵、更谈不到作战了。唯一能够寄予希望的便是尹家的后人,所以尹家历代都有这样的规矩,当世袭奉天将军的人已经不足以维持这个称号时,家族便会召开甄选大会,从家族有资质的后辈里挑选出更加有能力的青年一代来继任,以保持奉天将军这个在人类世界中几乎已是战神般存在的称号的长胜不败。
所以,在人类与魔族间断断续续已不知持续了多少年代的战争中,奉天将军的人选几乎是走马灯般二十年左右便会换上一换,而魔族元帅则一任往往便是一百五十年至两百年左右才会换上一任,每位魔族元帅无一不是绝世强者,无论文功还是武略。可想而知,能够活上几百年的家伙,想不强恐怕都是很难。
“肖·海因茨!阁下是打算以下犯上吗?”元帅厉声大喝,如chūn雷乍响。
在这种当口下激怒帝**神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肖立刻滚鞍下马单膝着地跪倒:“请您原谅,下官方才失言了。”
“……哼!”元帅这才收敛斗气,漫天飞舞的草叶与灰尘渐渐平息下来……良久,她才声音低沉的开口:“……起来吧!肖,你不远千里率本部骑士团奔袭洛南要塞,到底有何目的?”
肖告了声罪,这才站直了身体:“元帅阁下,下官接到陛下的魔法传讯,命令我率本部人马以最快的速度赶至此地,所以……”
“所为何事?”元帅毫不放松的追问。
肖的回答也很简单,只有两个字:“护驾。”
斯狄芬妮眼光一闪正要继续问话,却忽然猛地扭头向另个方向望去——
半晌之后她才又慢慢地转过头来,鬼神面具后的瞳仁内神光暴长:“……肖,你所属的“邪云”骑士团现在何处?”
“东北方,距要塞三十里处下寨。”肖回答得很是干脆。
“……那么,你于路来时,是否见到……第四师团所属的士兵?”提及此处,斯狄芬妮元帅也少有的迟疑了一下,肖听在耳中,也禁不住心中一颤。果然,元帅阁下是清楚这件事情的……
“……不错,下官在路程中的确有见到第四师团的士兵。”肖飞快的斟酌了一下,决定还是实话实说:“但他们已经全部变成死人了。”
元帅的声音听起来似乎非常愤怒,语气中充满了威吓:“……是你下的手?”
肖叹息了一声:“……阁下,请恕下官直言……无论如何,这批残兵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必要了,下官只是顺手做了该做的事而已,况且我们七大骑士团一向都是只忠于王室的……”
元帅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你要说什么,我不喜欢你的解释。”
“这并不是喜欢与否的问题,阁下!”肖的语气也渐渐严厉了起来:“做为帝**人,您与我同样清楚现时我们所处的境地!在陛下与王子殿下之间,您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肖·海因茨,阁下知不知道?就凭您刚才的那番狂言,本帅立刻便可以将您斩于剑下!”元帅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话语间也充满了杀气。
“……您不会的。”肖居然并不害怕,而是干脆的盘腿在原地坐了下来。此刻,他与元帅之间的距离仅有数尺之遥,斯狄芬妮掌中的巨剑一挥,立时便可以令他身首分离。但在他的面上,却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与平ri里的他竟似根本没有分别。
“……”元帅定定的凝视了他一会,忽然开口,说出的话却于刚刚所讲完全没有关系:“拜隆和萨拉斯也率领本部赶来这里,大概还有百多里便到了吧?你们几个许久未见,应该有很多话要说的。”
肖翻了翻眼睛:“……元帅阁下,请允许下官提醒……您的立场呢?”
元帅沉默了一会后,才再次开口:“……贵官知道是谁命令本帅守在这里的吗?”
肖略略想了想,很快便答道:“现任皇帝陛下,萨法兰十七世。”
“……不错。”元帅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自我从军的那ri起,便已对着军旗起誓,效忠萨法兰王族,终我一生……”
肖毫不停顿的接了下去:“而现下的局势,并不适于,或是说,您并不想介入到其中去。”
鬼神面具后的那两点萤光黯淡了下去,过了很久才逐渐重又亮了起来:“……是的,无论陛下的家事如何,我等只需严守军人的本份便好了。”
肖轻嗤了一声:“我亲爱的元帅阁下,那只是您的想法吧?萨拉斯那头嗜杀的蛮熊我不敢说,可拜隆那家伙,您认为他来这里的动机难道会那么单纯吗?”
元帅闷哼一声,重重一顿掌中的巨剑:“哼!本帅便守在这里,如果哪个不怕死的,就尽管上前来好了!况且……陛下也只是命我在此守到天亮,不放任何人入内而已。”
肖拊掌一笑:“那么,下官便坐在这里睡觉了。您知道,这一路上毫不停留的跑过来,实在是很累人呢!”说着他也不动地方,就那样以手抚额,很快便响起了低低的鼾声。
斯狄芬妮见他沉沉睡去,也不阻拦,只是重新扶好那柄巨剑,重又将目光投向远方……
那边厢的地平线上,已隐隐约约可见一线血红sè的亮线出现在地平线上,正高速向这个方向扑来……
那是“血夜”骑士团骑士们的甲胄所发出的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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