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撕咬(1 / 1)
她死死抠着手机的键盘,也不觉得痛,待电话讲完,右手大拇指的指甲已经面目全非,只留下一块血肉模糊的指尖。
江文睿,我爱你。我多么不想这样,可天琪是我唯一的亲人,你能告诉我除了舍弃你,我还能怎么办?江文睿,我爱你。这份爱已经融进我的血液里,而我多么不舍得把你从我血液里生生剥落,你永远不了解我心的那份痛,那是千刀万剐一寸一寸凌迟,肝肠寸断,然后什么都不剩下。
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她捂着脸,抚着墙,慢慢地抬起头。
深呼吸,该面临的,该到来的,几乎麻木了。反正什么都不剩下了。
江母和江文睿一起到来的。江母顷刻苍老,只是愣愣地看着她,眼底尽是血丝,瞳孔急速收缩,远远地瞪着她,显出惧怕的神色来,就像看着一个妖怪,双鬓已经全白。江文睿搀着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她也就木楞站着,远远看着他们给江真然换衣服,梳头。江母拿着楠木梳慢慢地梳下去,神智已经凄迷,只是梦呓一般低声说着,而嘴角竟然带着笑,“我们家然然真漂亮。”
她鼻一酸。江文睿莫名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淡淡地说:“你回去吧。”
她这才看清,他眼眶鲜红,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得像老树皮。紧握着的右手,骨节发青。
许皖云极快地转身,生怕走慢了他会走过来,给她一个巴掌或者恶言相向。而他没有,她回头的时候,他还是低着头,将天线宝宝放在江真然的怀中。修长的指尖颤抖着,紧抿着嘴唇,像忍着巨大的悲恸,
出医院大门的时候,看见刘思桐匆匆赶来,发丝缭乱,对方看见她,急切地抓住她的手,“然然怎样?”
她的口气极轻极缓慢,“对不起……然然已经……走了。”
刘思桐张大眼睛,一口气没上来,抓住她的手,身形一软就昏过去了。
所有事情凌乱如一锅粥。
她再见他,是两天后。
他和刘思桐站在黑白相框旁。相片被放得很大,肃清的画面中她笑靥如花,隔着冰冷的玻璃,许皖云仿佛能听见小家伙甜美而稚嫩的声音,她其实还记得第一次见她她糯米团子一样的脸蛋,微笑时候唇边的小虎牙,怯怯而又生涩叫她阿姨好。可一切都不存在了。
小家伙走了,带着她所有的幸福,走了。
她慢慢走过去,喉咙干涩地说不出话,只是鞠躬。
江文睿僵直着身子,默默看着她,抿紧了嘴唇,也是一言不发。
他带着白色的胸花,穿着黑色的丧服,衬得整个人更加瘦削,肤色虚白,眼眶下青黑一片,好像几天几夜没睡觉。
他和她站得很远,两个人同时看着棺木一点一点合上,阴影一点一点打下来,最后整个世界一片黑暗。所有人,泪流满面。而江文睿也仿佛麻木一般,淡淡看着自己的女儿在视线中渐渐变小,然后消失。甚至一滴泪也没流。
所谓天意弄人,是当他终于向现实妥协,不敢再追求近乎奢侈的感情,命运却抛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如愿以偿地拥有了她。
而当他以为幸福近在咫尺,老天却用最惨烈得方式击碎所有,告诉他,一切都是幻觉,幸福,还是那样遥不可及。
如果还有明天,如果,还有明天,他宁愿再不想见。
便永不相念。
他再没回过家。
而她,也不敢再联系他。
她便形成了习惯,在沙发上睡觉。她把小卧室锁上,不敢再打开,生怕一打开,江真然的声音就会响起,喃喃着说,你看他们一家多幸福啊。她也不敢再开卧室的灯,那里太冷清了,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和呼吸,让她觉得悲戚。
没有电视的声响,她也睡不着。
电视里,女主哭得梨花带雨,凄凄切切的声音在她听来更觉讽刺,“你觉不觉得我们的相遇,就好像在玩大富翁,本来以为抽中了一次相爱的机会,没想到接着又抽中这样的命运……”
戏剧来源于现实,可现实却远没有戏剧梦幻,有的,只是繁琐和惨烈。
听到门咔一声开了,她只以为是幻觉,却看他踉跄走了进来,她竟愣住,不知是惊是喜。他两颊发红,右手使劲拉领带,样子是极为不耐。许皖云上去扶他,“你回来了?”
“不要你管!”却被他一把推开,力气大得让她招架不住,砰一下撞在墙角。
许皖云站起来,抓住他的胳膊,想扶他进卧室,闻到一股酒气。他一向是有分寸的人,即使应酬,也从没将自己弄得这样狼狈。她只是心疼,问他:“你喝酒了?”
江文睿却拧着她进了卧室,身子疲软,也没看清床在哪里,一胳膊甩过来,咬牙切齿,“许皖云,我多么想杀了你!”许皖云被一把掼在床头柜上,全身痛得眼泪夺眶而出,却又被他拉起来,整个人欺身上来,开始扒她的衣服,近乎撕扯,他的手表挂着她的头发,一瞬间就扯下一大把,她直愣愣盯着他发红的双眼,不可置信。
他的神色是阴鸷到极点,咬着她的嘴唇,咬着她的舌头,只像要把她的嘴唇和舌头生生撕破,她不敢出声,任由他的牙齿咬噬,整个嘴里都是血腥味。她痛不可抑,可他还是不放过她,手紧紧扣着她脊背的皮肤,指甲已经侵蚀进肉里,几乎要刮着她的骨头。
她就一点一点忍着,然后一滴咸涩的眼泪流在嘴边,一直流进嘴巴。
她一滴眼泪也没有留。
脊背湿润润的,大概是血浸湿了仅存的衣服。他用力撕扯,一直撕扯到她一丝不挂,一个巴掌甩过来,她踉踉跄跄倒在冰凉的地板上,他扳着她的胳膊,一直把她的双臂举国头顶,然后咬了上来,他一寸一寸咬着,她只觉肩膀以下,皮开肉绽。
他的眼泪是咸涩的,打在咬痕上,就像用浸过麻油的鞭子,一条一条抽着,只留下了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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