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回 京城剧变(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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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到了弘文六年的七月盛夏。三月初这四个月来,发生在草原上的几次大战尚且余音未绝,中畿恒阳城内又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变故。

秦骧赴燕国上任之后不久,车骑营发生了一系列变故,张忌傲以“监军”的身份撤掉了四大主将,甚至将原车骑将军也拉下了马。本来主力中发生了如此的变故,朝廷必定要派使者询问;但在皇帝的力挺之下,太尉府只是给张忌傲发了一道“暂领车骑营”的任命书,等于是默许了他的行为。

当然,此时的太尉府就如同是朝堂上党争的缩影,中太尉杨坡与外太尉周绰两派泾渭分明,互不相让。无论中央军务还是地方军务,两位太尉无事都要争上一番。

或许是被周绰牵制住了大部分精力,朝堂上的杨坡倒是少了几分锋芒和锐气,面对“帝党”的强势出击时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清流”派的声音似乎也渐渐喑弱下去。

与之相似的,“外戚”一派似乎也开始沉寂下去,以往朝堂上争权夺利最为积极的崔正也收敛了起来,偶尔与“帝党”争论几句之外,更多的是和右丞相东郭棠一样躲在角落里打哈哈、和稀泥。

其实“外戚”一派在朝堂上的后退,与后宫崔太后不无关系。虽然崔太后本人希望娘家的势力可以一直辅佐自己的儿子,但是她也明白皇帝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是时候松开手历练了。

何况“帝王之道”从来都是在朝堂的争斗中磨砺出来的,远不是她这个深宫妇人可以指手画脚的。而且回顾前霄王朝的历史,外戚如果涉入朝局太深,往往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崔太后让崔正逐渐放权,正是出于这两方面的考虑。可以说这对皇帝、对她的家族都有好处。

“外戚”势力渐渐退潮,“清流”也收敛起了羽翼,这正是皇帝大展拳脚的好时机,然而这样的形势忽然急转直下。

七月初的时候,皇帝刘彦钊偶染小疾,本来是很普通的头疼脑热,谁知两天之后病况突然加重,连日高烧不退,以致于一病不起,一直躺在龙榻上无法视事。

太医署为皇帝诊断了多日,最后得出结论——皇帝竟然得了“急热”之症。至于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太医们莫衷一是,有人认为是炎热的天气造成的“热毒”侵体;有的认为是前几日偶感的“风寒”引起的急速病变;甚至还有人怀疑是“疫症”!

崔太后和徐皇后、东郭夫人、崔夫人等一众后宫命妇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皇帝若有个三长两短,她们这些人就没有了依靠的屏障;更揪心的是皇帝至今没有子嗣,若是突然撒手而去,这皇位定然要旁落他人,等待她们的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将来。

危急时刻,还是崔太后最为镇定,她首先让太医署想尽一切办法控制住皇帝的病情,试图降低数日来持续不退的高烧;其次她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将左、右丞相,中、外太尉和上、下御史以及大将军请进了宫内,将皇帝的病情告诉了他们。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六位大臣抛开了以往的恩怨,纷纷建言献策,最后达成了一致——封锁皇帝病重的消息,禁闭宫城。皇帝病重期间,崔太后垂帘听政,六位大臣共同辅政,管理朝堂之事。

召诸王入京,就近看管,防止他们趁机作乱;同时在宗室子侄中物色人选,作为万不得已时拥立的“储君”。

不到万不得已时,崔太后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走到“拥立储君”这一步的,必经过继来的孙子,不是亲孙子,更不是皇帝的亲儿子,心中自然不是滋味。当然目前的皇帝的情况也没有急迫到立即甄选继承人的境地,这个方案也只是暗中进行。

对于这位可能的“未来储君”人选,其实崔太后与六位辅政大臣都心知肚明——只能从齐王的儿子里面选择。

当今皇帝的诸位兄弟中,燕王、蜀王都是野心勃勃之辈,选他们的儿子当这个储君,无疑是将天下拱手让给他们;而齐王是个庸碌之辈,又不喜欢上朝理政,以他的个性,即便亲生儿子做了皇帝,他依然能够安安分分地当一个藩王,享受荣华富贵。

朝堂、宫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崔太后代自己的儿子下达了安抚朝臣的政令,以太常寺的名义调藩王及其诸子入京觐见,命禁卫军加强宫城的防卫,严密封锁皇帝病重的消息。

一连串政令发出之后,六大辅政大臣都送了一口气,毕竟无论皇帝病情如何,至少京城的局势是控制住了,大盛王朝的天下也能维持平稳的局面。而令他们忧心忡忡的,依然是皇帝刘彦钊的病情——如果皇帝不能挺过这场急病,只怕朝廷和诸王之间围绕着至尊之位,将有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七月九日,皇帝已经在病榻上躺了六天七夜,依然是高烧不止,整个人迷迷糊糊,连眼睛都睁不开,遑论说话了。徐皇后、崔夫人和东郭夫人三位命妇轮流伺候着,而崔太后在寝宫里设了庵堂,昼夜祷告,希望上苍能够降下怜悯,让自己的儿子快点好起来。

这一夜,东郭夫人被徐皇后接替照料昏迷不醒的皇帝后,便照例来到崔太后的寝宫,与太后一道为皇帝祈福、祷告。跟在东郭夫人身边,有一个容貌明丽的侍女,在进入太后寝宫之前悄悄地在她耳边低语道:

“小姑,我怎么觉得陛下的这个‘热症’不像是什么生病,而是像‘中毒’!”

东郭夫人闻言慌不迭将手捂住侍女的嘴巴,嗔怪地说道:“菱芸尽会胡说八道!陛下是万金之躯,谁人敢如此大胆对他下毒,莫非是不要命了!我素日里怎么跟你说的,入了宫中就不等同于东郭家了,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最怕的就是祸从口出!”

侍女眨巴眨巴眼睛,还想说什么,但看着东郭夫人一脸严肃的模样,便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向她道了个“万福”后说道:“既然小姑这么说,那菱芸听话就是了!”

“到了太后寝宫,你可什么都不要乱说!知道了吗?”东郭夫人说着,强打起精神,收敛起白日里照顾皇帝的疲倦,换上明媚的神采,大踏步向太后的寝宫走去。

“听小姑的!”东郭菱芸紧紧地跟随在东郭夫人的身后。

三个月前,崔太后为皇帝扩充后宫,京城各家都遴选了年轻女子入宫,由太后亲自派人调教、学习宫廷礼仪,以备候选,东郭菱芸就是这个时候被东郭家族送入宫中的。

身为父亲的东郭季尧虽然十分不舍,但无奈自己私藏小金库的事情被家族发现,为了保住自己的东郭家族大掌柜的地位,他只能出卖自己的女儿,将东郭菱芸送进了宫里。

由于东郭菱芸与东郭夫人同出一族的关系,崔太后特别开恩将东郭菱芸交给了东郭夫人,以稍解她对家人的相思之情。

当东郭夫人刚刚踏进庵堂,寝宫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守门的内监风急火燎地来报:

“太后、夫人,禁卫军将寝宫给围住了!”

“禁卫军?”东郭夫人和东郭菱芸脸色一变,竟然忘了向太后行礼。

此时的崔太后正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虔诚地念祷着经文,听到内监的急报后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继续念着她的经文,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太后,禁卫军可是您召来的?”东郭夫人跪在崔太后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崔太后停下了念经,回头对东郭夫人说道:“哀家正在为皇帝祷告,你既然来了,就与哀家一起为陛下念经祈福。常言道:‘心诚则灵’,你是皇帝的后妃,如果连你也不能专心为他祈福,那他的病情又怎能好起来?”

东郭夫人听罢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听太后的语气,禁卫军的举动应该是在她的掌握中。当即也双手合十,对着佛像默默祷告。

“砰砰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后,庵堂的大门被打开了,一名全副武装的军人大踏步闯了进来,看到跪在地上祷告的崔太后和东郭夫人,冷冷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封奏章,扔在崔太后跟前,拱手说道:

“臣执金吾梁尉章,请奏太后:陛下病重前曾与臣言,中太尉大人可托付后事。如今陛下生死不明、天下危殆,请太后遵陛下之愿,罢黜左丞相崔正、右丞相东郭棠,任命中太尉杨大人为丞相,总理朝政,以安臣民之心!”

听到这话,东郭夫人几乎是跳起来,用惊恐的眼光看着梁尉章,颤颤巍巍地说道:“梁……梁将军,你这话……是何用意啊?”

“你还听不出来吗,他们这是要造反了!”崔太后说着,继续念祷她的经文,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造反!”这两个字一出,东郭夫人惊得花容失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太后身边,强咬着嘴唇,几乎就要哭出来了。

“小姑别怕,有菱芸在!”东郭菱芸赶忙扶住几乎瘫软的东郭夫人,安慰道。她将梁尉章扔给太后的奏章捡了起来,就要撕掉时,听到大声呵斥道:

“哪里来的小丫头,竟敢撕毁大臣的奏章,不要命了吗?”

东郭菱芸性格倔强,哪里肯听从对方的恐吓,当即“刺啦”将奏章一撕为二。

“你!”梁尉章大为恼火,“噌”地拔出腰间佩刀,缓缓地向东郭菱芸走去。

“不过是一封奏章而已,梁将军何故要在佛祖面前开杀戒?”此时崔太后念完了经文,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横眉冷对着梁尉章,连日祈祷的疲倦依然掩盖不住后宫之主的威严。

梁尉章见崔太后站起了身,嘴巴微微一撇将佩刀收入鞘中:“还请太后准奏!”

“这么说来,作乱的是杨坡了?”崔太后冷冷地问道。

“太尉是我们的同谋,却并非主谋。”梁尉章浅笑道,“至于这位主谋……我想以太后的聪敏,应该已经想到了。”

“不错。”崔太后狠狠地瞪了一眼梁尉章,旋即闭上了双眼,“是燕王刘彦钧!”

剧情到了最后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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