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王箫恨已逝,今朝凤凰情正浓十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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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永徽五年九月末。

第一场秋雨,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

长安。

太极宫。

掖幽庭,冷宫内。

王德抱着拂尘,立在廊下,看着那沿着瓦沿一滴滴一串串地落下的雨珠,良久不语。

好一会儿,他才回头去看着立在自己身后的瑞安:

“如何了?”

“至多半个时辰,便不得活了。

师傅,太子殿下一直想见一见她,要不要呢?”

王德转过头来,淡然摇头:

“不必。

他想要的结果,已然有了。”

“可是太子殿下他……”

“便是殿下想,那也要看一看是不是真的应该。

别人不知,你且不知么?

殿下这等身份,一旦传出什么不好的讯儿来,会惹出多大的乱子?”

瑞安却道:

“不好么?事实本就如此,何况还有代王殿下……”

“这些话只在我面前说说罢了,你以后见着别人,还是少说这些的好。”

王德转头,目光微冷地看着这个徒弟:

“你应当知道……当年你们哥儿俩拱着主上登储之时,我便已然知道你们抱着什么心思了。”

瑞安目光一凝,好一会儿才道:

“师傅知道了?”

“知道了。”

王德转回头来,摇头道:

“你们要记住一件事,不是你们以为对主上好,那便是对主上真正的好。

言尽于此,以后好自为之。”

瑞安却道:

“但是代王殿下天资过人,师傅难道看不出来?”

“看出来了又如何?论到底,长幼有序。说到底,这些事本不该是我们来操心的。”

王德淡淡道。

瑞安闭了口。

好一会儿,王德才叹了口气:

“师傅也并非存了心要让你难堪,只是此事……

罢了,以后但凡这些事,你还是少操些心的好。”

瑞安默默,最后只得应声称是。

……

片刻之后。

太子东宫。

丽正殿内。

李忠看着近侍,轻轻道:

“你说王公公说了,冷宫之内无事?”

“是。”

“你可去确认过了?”

“回殿下,已然确认过了。那位暗中被召入的秦太医说了,断然是活不成了。

至多再撑得一个时辰便要结局了的。”

“那为何王公公不发丧讯?”

“殿下,皇后暴毙何等大事,若无陛下旨意,怕是不能乱发的。依着小的之见,怕是王公公别有心思呢。”

“他还能有什么心思?”

小侍左右看了看,这才上前一步轻道:

“殿下,您可别忘记了,皇后生前可是也受过王公公的苦处的,怕是他也担心,会不会在最后入陵之时露出些什么来呢!”

李忠回眸看他,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本宫知道了,不见,便不见罢。只是你接下来,要时刻注意着父皇的动向,明白么?”

“是。”

李忠看着他匆匆奔出,抬头看着天空,目光微湿:

母亲,就快了,就快了……

你且等一等忠儿……就快了,真的就快了……

一个时辰之后。

唐,麟游。

万年宫。

大宝殿,内殿。

因着李治今日偶感风寒,于是便早早退了朝,只守在后殿里,与媚娘母子坐在一处,边看着几卷书页,边随口说着些闲话儿。

是以当德安匆匆奔入之时,李治的表情是颇讶然的:

“怎么这般脸色,出什么……”

他话未说完,便见德安匆匆走上前来,先行一礼,然后才附于他耳边细语几句。

李治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过头来,目光有些散然。

“主上,师傅已经安排好了,只等主上您的消息呢!”

“……这样的天气,怕也是不好存的。

且先秘而不发,只待下月归宫后再言,明白么?”

“是。只是虽说眼下已入秋,天气却还不凉,若要存得好,只怕便要存在内司建来安置那些贡酒的旧冷窖之中了。”

“便安置着罢!日后把那里填平了就是。

左右……”

李治闭了口,又看了看这大宝殿的殿顶,这才轻轻道:

“左右这太极宫,朕也是觉得,太过陈旧了些。”

德安应声称是,接着又道:

“那主上,这边的一个不好了,另外一边的那一个,只怕也好不了几日。一旦有了结果……”

“一并安置着,且等媚娘腹中孩儿落地再说。”

“是!”

看着德安兴冲冲奔出去的身影,李治却只是怔怔地坐在原地,看着殿外已然将垂下的纱缦打湿的大雨。

一只温暖而熟悉的手,轻轻地覆上了他的。

他回头,看着媚娘的脸。

“治郎还是去看一看吧?”

“已经去看过了。”

“……那一个呢?好像也没看过……”

“……”

李治沉默,半晌之后才轻道:

“事已至此,再见,或者不见,又有何意义呢?

就此别过罢。”

“可你们……毕竟夫妻一场。”

“夫妻二字,我此生只用在与你一人身上。而且……见了她,又有什么能说的?又有什么可说的?

当初选她入宫,便是我的不是,害了她一生。

如今既走到这步田地,又何必再害她更厉害,叫她死了人却心不能死?

就此别过罢!”

李治言毕,神色却一发坚定起来,转身回头,再不多说。

媚娘也只得默然无语。

……

唐永徽五年十月初一。

随着十日前便先行一步,备驾归宫事宜的马队的脚步,李治本人,终究还是带着他的爱妻,昭仪武氏,回到了太极宫。

而他回宫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着传内侍监王德,应解了淑妃萧氏一案内情,然后立即下旨:

萧氏,罪不可赦,着剥鸾袍,摘金冠,夺鸾驾,即时贬谪为婢,打入长街,永不复见。

……

当抱着圣旨来宣读的德安走入冷殿之内,却是一怔,不过他倒也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按着礼数,请香恭奉,引令宣号之后,才将圣旨宣出。

宣毕,他看着睡着了似地躺在榻上的萧玉音,只头也不回地淡淡道:

“圣旨已宣,淑妃……不,萧氏也已然接过了旨,那咱们也该回复了。”

“是。”

身后几个小侍头也不曾抬,便跟着德安轻轻地走了出去,只留下那一身紫衣金冠,嘴角流出一道乌黑血痕的娇艳女子,渐渐僵冷地躺在榻上。

是夜。

长安。

长孙府中。

长孙无忌听着阿罗的回报,一时间也是怔忡难止。

好一会儿,他才轻道:

“可知道都安置在何处了?”

“回主人,据阿罗所见,皇后是昨日去的,便于昨夜里紧赶着安置在了内司的一个旧冷窖里。

淑妃今日没的,至今虽无动静,不过想来多半也是要移到一处去,只待武媚娘不日产子之后,才行移出,另做安置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主上要这样安排?”

长孙无忌却垂眸,淡淡道:

“为何?

还不是为了武媚娘么?”

阿罗一怔,却道:

“为了武媚娘?

若果是为了她,那岂非应该宣扬出来了?

毕竟若天下人知晓皇后已死,淑妃业已畏罪自尽,那武氏登位为后,岂非是顺理成章?”

“原本是这样不假……可问题就出在皇后死得有些早了点儿……”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叹道:

“这个王皇后,无论是生前身后,都是不得主上喜欢的。

莫说是主上不为武媚娘,怕便是为了能替当年被逼着纳了她为儿媳的先帝出口气,主上也是要让她归其族而落其终局的。

可若是现在便传出来她已死的消息,阿罗,你说,他日后主上驾鹤后,她是不是得入陵与主上合葬?

你却叫主上如何忍得生前便痛恨不止的这么一个女子,与他合葬?”

阿罗恍然:

“是啊……

只有废了后,她被贬为平民,再将她已身死的消息放出来……

这样,自然她便得归葬于其族中了……”

言至此,阿罗也不由生恻然之心:

“主上此举,是不是太过了些……”

长孙无忌却淡淡地哼一声:

“有什么过不过的?

不过是一个事事处处,都专与主上做对的毒妇……如此结局,其实论起来,却当真便宜了她。”

阿罗默然。

好一会儿,长孙无忌又道:

“只是如此一来,武媚娘便未免太过得意了……”

想了一想,他转头看着阿罗:

“太子殿下与雍王处,可有什么动静?”

“目下却无。殿下只是每日里习于政事,雍王也一般的惹事生非,不过总归是主上归宫,他今日也是一反常态地守在自己殿里,半步没出。”

“唉……终究还是可怜了这两个孩子,失了母亲照顾。

可论起来,却也不能怪主上如此重手处置。

毕竟二人所行之事,太过违逆……”

长孙无忌一语将毕,阿罗便轻道:

“主人觉得此事是主上所为?”

“不是主上,却还能有谁?武媚娘么?

那你可却猜错了,不会是她。”

长孙无忌断然道:

“便是为了她腹中那个孩子积福,她如今也不会肯去再沾这些事的。

何况这二人如此就死,却非合她的意。

依她的意,非得把这二人所为之事,桩桩件件,都大白于天下,彻底毁了她们两家的名声,这才算呢。”

阿罗又眨了眨眼:

“那……那除了武媚娘,便没有别的人恨她们,想她们死了么?阿罗怎么觉得,此番皇后之死,便是大有内情呢?”

长孙无忌抬眼看着他,不由轻皱眉:

“你不是也去查过,几日前主上曾秘密入冷宫见过皇后,还赐了她一瓶毒么?”

“可是那瓶毒真的就是皇后所中之毒么?主人,阿罗还是想不明白。

若对皇后而言,果然是主上所赐让她心生死意,为何没有当时便就死,却非要拖这几日?”

阿罗轻道:

“便是武媚娘不可能,可这宫中恨皇后入骨的人,怕不止一个两个罢?难道就没有可能,是他人所为么?

主人,阿罗以为,日后皇后的死因难免被人追究,主人还是先替主上将此事理治清楚,免得日后教主上落人话柄的好。”

长孙无忌闻言,却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此言却非虚……只是……会是谁呢?如此恨她的……人……”

突然之间,两主仆的目光都亮了起来,并且都微带了些不信与震惊地看着彼此。

好一会儿,长孙无忌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你去查一查。若果然是他……立时回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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