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一梦,万世留名二十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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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治看到媚娘时,很是吃了一惊。因为他从来没有见到自己的爱妻,会带着如此愤怒的表情。

“怎么了?”

“你知道的,是么?”

媚娘不答反问,抛出的一字一音,都冷如冰屑。

“知道什么?”

李治有些迷茫了,不解地看着她:“金法敏之事?”

“……果然。”

听得金法敏三字,媚娘便是脸色一变,咽一咽气,再咽一咽,终究还是对着自己的丈夫点一点头,说了一句:

“好。”

接着,便转身要走。

李治急忙伸手扯住了她臂膀:

“怎么了?莫非那金法敏……”

“治郎已然说过,无妨。”媚娘冷冷地抛下这么一句,再度转身欲行离开,却被李治彻底挡住:“若是因为我未将金法敏之事与你说明,你要生气的话,也的确无妨。本来你就该生气的。”

媚娘蓦然转头,直直地瞪着李治,好一会儿才咬着牙道:“治郎若是不喜欢媚娘成日里管着孩子们大可直言,为何如此教弘儿受罪?”

“我从来没有说过不喜欢媚娘管着孩子们。我只是觉得,有些事,你大可不必替他们操太多心。孩子们一天天地都在长大,总是要自己学会面对这些东西的。”李治叹口气,一边儿说,一边儿欲将媚娘搂进怀里,却被媚娘挣开。

他微瞠双目:“你……”

“既然治郎觉得孩子们该自己学这些,那媚娘也不好多加干涉。只是治郎也不干涉的为好。”媚娘深吸口气,努力地平和心境,然后向着李治头也不抬地再行一礼,转身挣开他握着自己的手,大步离开。

李治怔怔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满脸疑惑的表情,足足呆了半日,都不能回神——

到底……怎么了?

李治不解,回到自己殿中坐下,越想越气,气到最后甚至开始默默流泪的媚娘,更是不解。

到底怎么了?

他到底怎么了?

为何要这样难为这几个孩子呢?

事已至此,如今已然这等境地,为何还是那般苛求孩子们呢?

竟然还明知这等事……

咬一咬牙,媚娘摇一摇头,终究没有说话。

“娘娘。”

明和在一侧,看着无声落泪的媚娘,不免胆战心惊,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地唤了一声媚娘,再递上一块儿刚刚浸过热水的温热净帕子。

媚娘犹豫了片刻,默默接了拭净眼泪。定了一定神,平了一平气,然后淡道:“怎么说了?”

“太子殿下那边儿,已然知道这些事了,同时业已安排着,要内外人等仔细着关注接下来的事态发展。无论如何,总是不能再教人寻了机会在这中间使弄手段就是。”

明和谨慎地回答着媚娘的问题,一边儿偷眼看着她:“娘娘……您……”

“无妨……”

媚娘深吸了口气,又摇一摇头,缓缓地平静了心情:“无妨。”

见她如此,明和倒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不过到底这么多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媚娘落泪,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一定要追到底也办到底。再加上刚刚媚娘去丹霄殿时,他因为被自己弟弟清和拉住在殿外说话,并没看到殿内的情形,自然也不知道到底为何媚娘会哭泣。

“那娘娘,咱们接下来……”

“传本宫令,着狄仁杰来见。”

“狄……大人?”

也不怪明和吃惊,这么多年以来,媚娘这般果毅之态要见一个外臣,这还是第一次。而用这样冷肃的口气直呼狄仁杰的名字,这也是第一次。

是故,他少有失态地重复了一遍媚娘的问题。

只是媚娘并没有回答他,反而默默地转身,向着内殿走去。明和呆了一呆,终究还是裹着满肚子的疑惑,快步地跟了上前。。

……

大唐显庆五年正月二十。

九成宫中后花园内的风雪亭中。

当狄仁杰看到媚娘的时候,颇是恍惚了一下,直到媚娘凤辂离亭已不过十步左右,他才猛然回过神来,快步奔下亭阶,撩衣向着媚娘方向倒头便拜:

“臣狄仁杰参见皇后娘娘。”

媚娘远远地在凤辂之上说了声免礼,便令左右落驾,摆手推开了明和的掺扶,一拢流云帛,大步向着亭中走上去。

狄仁杰看着媚娘面色不豫,也急忙行足了礼数,匆匆跟着她向亭内走去。

入得亭内,狄仁杰尚且不及说一句客套话,就被媚娘一句话给震住了心神:

“狄大人,本宫问你,你可肯为保大唐天下,江山百姓,万民之福丢掉身家性命?”

定定地看了媚娘好一会儿,狄仁杰才毅然道:“若为天下故,头可抛,血可洒,生前身后浮名,亦不足挂齿尔!”

媚娘眉目一舒,点一点头:“得狄大人此言,本宫心中甚感宽慰。眼下便是有这么一桩事,需要大人相助一二。”

狄仁杰立时明白过来,原来媚娘刚刚所说的话,不过是为了这一句落下一个定关锁。于是沉心潜思,电光一闪之间,就明白了媚娘的心思:

“娘娘,莫非是近来宫中盛传东宫中有人险些被毒物所伤之事……与太子殿下有关?”

“险些被伤着的那个,是弘儿的友宾,也是东瀛中臣氏的次公子。只是他对外身份不能公昭天下,是以只是号称他姓元名史,是元将军府中旧客之子罢了。”

“原来如此……臣刚刚听说有东瀛驻我长安使节往宫中求见,想来怕是与此事有关。”

“不止。他们的目的,怕是要来将这孩子带出东宫之中……而怀英,本宫现在便需要你帮着太子把这孩子留在东宫,哪里也不教他去。”

“将他留在东宫?可是如今我大唐与东瀛势如水火,一触即发。娘娘莫非是想将他留做质子?但以他身份,留在宫中也只能牵制中臣一氏,于大局并无大的影响。何况若要留他做质子,只怕安置在别处可能会更好一些。”

“怀英有所不知,若论起他的真实身份,的确是足可做得质子的——他虽名为中臣次子,但实则却是如今东瀛皇太子的亲生骨血且更为长嗣。只是东瀛对血统要求异于常情,他生母虽亦贵为一国皇族,却到底不是东瀛皇家之人,自然不得立后封妃,这中臣不比等的长嗣之身,也不过是徒为自己招惹祸端的一点根苗罢了。加之如今那位齐明女帝对中臣一氏颇有动手之心,所以他的生父东瀛皇太子,与他的养父中臣镰足,才会这般苦心安排着教他来我大唐宫中保命。但是……”

媚娘转头看着狄仁杰:“于我大唐而言,将来与东瀛相争之时,有这么一个身份微妙的人在,未必不是件好事。何况他现在虽不知自己真实身份,但无论如何,孩子总会长大,总会想要找到自己的母亲。所以他也总会对自己的身世有所觉察。而以那位东瀛皇太子对这孩子的态度可见,他对这个孩子,有怜有爱更有愧,所以即使未来这孩子没有得到机会,上位入宫,但也绝对会成为这位东瀛皇太子极为重视的人。若是能在这孩子年幼之时,让弘儿与他多少接触一些,那么将来对我大唐,只是有利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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