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授业（1 / 1）

太阳历1730年6月库鲁诺

卡尔文带着洛特来到了隔壁房间，将门关上，他释放了一种圣言，让门泛出了淡淡金光。

“坐吧。”转过头，卡尔文一伸手邀请洛特坐下。

趁骑士不注意，洛特又盯了一会儿他的铠甲，然后摸着椅子坐了下来。

“是不是很好奇我的铠甲？”卡尔文很清楚，于是他将左臂的臂铠脱下递到了洛特面前“想看就好好看看吧。”

见骑士如此慷慨，少年也不客气，他小心的拿过铠甲端详起来“这到底是什么材料？”

“秘银。”卡尔文拿过一张椅子坐在洛特的对面。

“秘银怎么会是黑色的？我见过秘银啊，我也拿起来过，应该是银色的吧。”想起无名小镇中那个迷雾骑士，洛特根据回忆比对着两者的铠甲，应该是一样的吧，难道还有另一种秘银？

“这就是普通的秘银，只是被染了色而已。”卡尔文知道洛特在想什么，这类问题他被问过太多次了，几乎所有第一次见他铠甲都是这么想的，通常这类问题他都会糊弄过去，不过面对洛特他决定说实话，希望以此来博得少年的信任。

他为自己倒了杯水，望着杯子里的水面，他陷入了回忆“很久以前我也曾在圣白堡垒战斗过，那段日子每天都有吸血鬼发动进攻，他们攻势很猛，每天都有人牺牲。”

“那里就是对抗吸血鬼的最前线吧。”似乎听过圣白堡垒这个词，洛特的概念很模糊，只知道那是北方大陆的事情。

“对，圣白堡垒就在圣都往东几十里的地方。”卡尔文放下杯子看了看另一只手的臂铠“当时的我是小队队长，我的小队在一次执勤时遇到了一股吸血鬼的偷袭，虽然成功击退了他们但是我的队员牺牲了很多。那场战斗很惨烈，我的铠甲在那场战斗中沾满了鲜血，当我从床上醒来，没有来得及清洗的铠甲已经被血污染成了黑色。之后我被教会召回加入了冒险者公会。为了纪念那场战斗，我拜托锻造公会把我的铠甲染成了黑色，所以成了现在这样。也因为这具铠甲，我现在被人称作暗银的卡尔文。”

“吸血鬼……”洛特复述着这个词“他们到底有多可怕？”数次在别人的交谈中听到过这个种族，但是他从来没真正见过，这不免让少年有些好奇。

“蝗虫”卡尔文想了想给出了答案“只不过他们吃的不是粮食而是人血。”

“你是一个英雄，卡尔文先生。”将臂铠还给骑士，少年对他表达了敬意。

“英雄称不上，我只是个幸存者。”卡尔文叹了口气接过了臂铠“就像些人就没那么幸运了，甚至是在退休之后……本来还想找他喝一场的……”

“他……”洛特欲言又止。

“想听听他以前的故事么？”卡尔文又看透了他的心思。

“今天说这个会不会有些不合适？”洛特试探的问道。

卡尔文摸了摸下巴，想了想“那就说一个吧。”

请求被同意了，洛特顿时来了精神，他把身体顶在桌子上，头往前伸，显得很期待。

“那是一个猎杀奇美拉的任务吧我记得，奇美拉是一种高级的危险魔物，狮子的头，羊的身体，蛇的尾巴，样子挺吓人的。霍普勒，我，还有一个朋友，三个人接了这个任务。”

“什么等级的任务？”

“困难吧。”卡尔文又使劲回忆了一会儿“没错，我起初还担心过我们三个不够呢，但是他们俩一个满不在乎，一个心不在焉，都觉得简单，于是我就接了。”

“那任务顺利么？”

“那俩家伙，接任务时候嫌弃简单，到了找奇美拉的时候又在偷懒，难道奇美拉会自己跳到我们面前么？”卡尔文一边说着语气开始有点愤愤不平起来。

“和我们一起行动时，霍普勒大叔倒是一个人冲在前面。”洛特脸上挂上了浅浅的笑容，想起了不久前的事情。

“那是因为我不在啊，那一次索敌全靠我一个人，他们俩就慢吞吞的跟在后面，他们一个仗着自己年纪大说我年轻人要多历炼，一个说队长就要多付出，你说是不是很过分。”卡尔文似乎是个说故事的好手，不知不觉，洛特已经入迷了。

“然后你找到了么？”少年兴奋地追问道。

“翻了大半个丛林我才找到，我穿着这么重的铠甲，走了那么远的路，挡在路上的那些杂草灌木也全是我负责清理，他们根本不体谅，见到了魔物还要我先上。”卡尔文说着笑起来，虽然嘴上在抱怨，但是脸上似乎越说越开心。

“看来他们总欺负你啊，就像罗德也总欺负我。”洛特似乎有些共鸣，被卡尔文感染露出了笑颜。

“谁让我是骑士呢？”卡尔文摸了摸自己胸前铠甲上的徽记“在我负责吸引了魔物的注意力后，他们俩在两侧发动突袭，找了大半天的魔物也就一下结束了。”

“这么轻松啊。”洛特先是惊讶，然后不禁开始想象“如果这一次换成你们那次队伍，霍普勒大叔一定不会出事吧。”

卡尔文听到这话脸立刻板了下来“事情没有如果，你只想着这种可能性是无法成长的。”

“是吗……”洛特敷衍的应了一声。

“其实把你单独叫出来，是我有一个请求。”闲话说完，两人的关系在交流中已经熟络了许多，卡尔文终于走进了正题。

“什么请求？”洛特警惕起来，他本能的感觉到卡尔文要说的事情不一般。

骑士对着他伸出了手“请让我接替霍普勒做你的老师吧。”

洛特在卡尔文说话前预想过许多可能性，但全是错的，事实结果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可以说即使给他时间猜都猜不到。少年瞪大了眼睛愣在了原地。在没有任何他人的要求下，怎么还会有人愿意接受自己这个累赘的，自己的上一任老师可死了没多久啊。

看出少年过于惊讶了，卡尔文收回了手“看来还需要我解释一下。”

“不需要解释了！”洛特眉头一紧，不管这要求有多离奇，洛特的态度是坚决的“不管你想要什么，前提是我不会离开罗德。”

“罗德也有他自己的未来。”卡尔文眼睛对着隔壁方向扫了一眼。

听懂了卡尔文的话，洛特脸色大变，他本想站起来，想了想又忍住了。

自从说完话，卡尔文就观察着洛特的表情和动作“我还以为你会冲过去撞门呢。年轻人像你这么有自制力的可不多。”见到洛特控制住了自己，骑士夸奖了他一句。

“在波特纳斯，我和罗德被当地帮派抓起来时也有过现在的情况，站起来后我的腿差点被打折。”洛特回忆着那段不怎么愉快的流浪经历。

“波特纳斯的治安的确不如帕米拉。”忍不住评价了一句，卡尔文急忙转回话题“本来就打算告诉你的，雅思兰莉在隔壁劝罗德加入圣言教会，并且让罗德和她回圣都。”

想起了当初罗德表现出的对教会的向往……洛特沉默了。

“你不觉得这对他来说是个不错的未来么？那可比跟着我幸运，我可教不了你圣言。”卡尔文自嘲了一句

“的确圣言很厉害，又有教会庇护，但是他真的信仰父神么？”洛特不知这是在问骑士还是在问自己，原本他可以确定罗德和自己一样，但是他表示过自己要做誓约骑士啊，洛特不敢肯定了。

“这点等会儿看他的决定来印证吧。如果他拒绝了雅思兰莉，你也可以拒绝我，我不会有任何挽留，自此永远消失在你的视野中。”卡尔文开明的在这一点上让洛特放心。

“如果他去了圣都我不能跟着去么？”洛特还是不死心。

“不是公会成员在圣都没有居住权，冒险者不算公会成员。而且你不是教会的人，你连见都见不到罗德，因为你不能进圣教区。”卡尔文的话粉碎了洛特最后的幻想。

少年攥着两只手，不说话了。

“而且那么做有意义么？看着罗德一点点成长，而你止步不前？你如此执着于保护他，到时候你又拿什么保护呢？”卡尔文乘胜追击，想一举击溃洛特的心防。

“那么我也可以独自冒险，为什么要让你做我的老师。”立场一步步后退，洛特被卡尔文逼到了死路，这句话与其说是反驳，不如说是撒气。

“因为你是霍普勒的弟子。我不希望就这么让他最后的痕迹消失。”卡尔文没有直接挑明，他搬出了霍普勒，希望洛特冷静些。

“你凭什么认为我一个人就不行。”洛特终于按捺不住了，桌子一拍，站了起来。

“难道你认为一个人会比我教导你成长的更快么？”既然少年这么说，骑士也干脆说的明白些“拿誓约骑士来说，那些自由人就从来没在圣职者排位赛上拿过名次，一次都没有。”

“那你能教我什么，霍普勒说过你们会受到限制不能教我更多东西了，你能教的比他更多？”少年语气越来越不敬。

“我可以带着你完成高级的冒险任务，其本身就是一种学习，而且骑士和战士总是有不同的地方，你学的时候肯定会看到些新鲜东西的。”卡尔文的话里没有任何虚假，只要洛特冷静的思考就会发现这就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他似乎不愿意，他不愿意走向这个未来。

“以后你也不必叫我老师，就像称呼他是大叔一样你可以继续叫我先生。”卡尔文说到这里再次伸出了手。

看着骑士如此真诚的表情，洛特犹豫了，他想抗拒，他不像这样，但是洛特终究是个理性的人，为了未来，这就是最好的选择，即使这个过程也许会伴随着痛苦。最后他的手还是握了上去。

至此，一切挣扎皆告失败，两个少年的命运开始走往不同的方向，这也许就是成长的代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