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命薄身微（2 / 2）

云不染的心底漫过一丝恐慌。

“你既然知道，你对我很重要，那么，你就不能死！”云不染转过头，近乎粗暴的说：“我是你的主子，我没准你死，你就不许死！小老头，你不准死，听到了吗？不准死！”

她红着眼圈，霸道的对着他吼，但她的声音出卖了她，那声音颤抖着，已有了明显的哭腔，竟有了孩子般的无助与凄惶。

萧逸庭心里一抽，似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无情的在他的胸腔里撕扯着，那种痛和心疼，难以言传。

他也不想这样，如果可以，他就这么隐姓埋名，以苏景的身份陪她一辈子都没关系，可是，他身上的蓝妖连他这卑微的想法都要剥夺。

一时之间，两人都是哽咽难言，萧逸庭强压喉头的酸涩，哑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他说过的话，许下的承诺，终究是没能兑现。

对不起，他以为他可以给她一辈子的幸福安乐，可事实上，他带给她的，却永远是痛苦和折磨。

因为他，她身怀六甲，却仍要操劳朝堂之上，奔波于沙场之中，不管是过去，或者现在，他给她的幸福时光，都太少太少。

或许，他是她命里的煞星，也许他离她远点儿，她会过得更好。

曾经不信天亦不信命的骄傲君王，到现在，也不得不相信命薄身微这四个字。

如今，除了一句对不起，他竟再无一句可说，胸中纵是有千言万语，却也只能说给自己听，他咬紧了嘴唇，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

云不染微微的恍了神。

这样深沉的目光，让她有片刻的眩晕和惊悸。

面前的“苏景”，仍是像以前那样，整个人像是装在一个巨大的黑色套子里，只余一双眼睛，以前那双眼睛一直微垂，此时却瞪得圆圆的，酸楚，悲恸，无奈，不舍……各种各样的情绪，全都在这双眼眼里闪现，他这么定定的看着她，竟让她生出一股极致的悲怆来，恨不能长声痛哭一场。

“娘娘，你要好好的！”萧逸庭不舍的垂下眼敛。

云不染再也待不下去，站起来说：“我这就再派人去北玉，快马加鞭把于大夫接过来，小老头，你不许死，你就是硬撑，也得给本宫撑到于大夫来的那一天，听到没有？”

萧逸庭怔怔的看着她，眼中浮起一丝薄雾，沙哑的应了声：“好！”

可是，他怎么可能撑到于安然来的那一天？他最怕见的人，就是于安然，她一来，他的秘密，便再也藏不住。

眼瞅着云不染满面是泪的冲了出去，他翻过身，将头埋入枕头间，双肩剧烈的抽搐起来。

次日夜，云不染正埋头看折子，徐明惊惶而入：“娘娘，苏公公去了！”

云不染倏地一惊，失声叫：“怎么会这么快？昨天见他，不还是好好的？”

徐明身后的太医恭敬的回：“娘娘，苏景之症，不比寻常，元神用尽，死亡不过是朝夕之间的事。”

云不染沉默，转头去看案上的烛火，柔弱的火苗在寒冷的秋风里飘摇，渐渐的，变成一大片细碎的流光，在她眸前不停的闪。

她深吸一口气，擦干眼角的泪水，披衣出殿。

殿外秋雨萧萧。

一场秋雨一场寒，她下意识的缩紧了肩，最难熬的也是她最怕的冬天，就要来了。

“公主，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采薇在身后叫。

“我去看看苏景。”云不染哑声答。

“娘娘！”外头值勤的魏景披着一件蓑衣立在廊下，安静的说：“求娘娘别去了！风大雨凉不说，娘娘还怀着龙胎，这黑灯瞎火的，怎可去看一个亡魂？”

“他是苏景。”云不染强调，“所以，我必须去看他！”

“娘娘……”

“不要说了！”云不染摆手，快步走入雨中，魏景没奈何，只得急急的去叫宫人抬了凤辇来代步，自己却和采薇徐明等人跟在后面。

寂静的庭院里正亮着一盏孤灯，一群宫人正在料理苏景的后事，比如净面换衣之类的，十来个太监守在那里，可能是物伤其类，都不自觉的抹着眼泪，见云不染进来，全忽啦啦的跪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