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调律师之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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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哈,或许呢,但那又如何?”

统治者冷酷反问:“一旦习惯了野兽的畅快,就再也回不到人的范畴中去了。他们只会本能的去撕咬争食,就算是站在他们的前面的是救世主,他们也会张开嘴,奋力吞吃。

即便是得到了你的恩赐,因你而看到曙光,可他们会想要更多的,更多你给不了的东西。倘若你无法回应他们的索取,就只会被他们抛弃。”

“哪怕到现在,你还没有放弃那些愚不可及的天真想法么,槐诗?”

节制说:“他们早已经,不需要救赎了!”

在最后的寂静里,垂死的囚徒眼瞳微动。

好像看向了他。

可在氧气面罩下,那一张苍白面容的嘴角,微微勾起。

仿佛满不在乎一般。

嘲弄一笑。

救赎?

“我早就放弃了。”

槐诗闭上了眼睛,“从一开始。”

再不说话。

任由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静静的等待着,预定时间的到来。

而就在万众的欢呼里,在那些纷乱的怒骂、嘲笑和微不可见的哭号中,轮椅上的囚徒被拉扯了起来,注入了最后的兴奋剂,在利刃和枪口的威逼之下,踉跄的,踏步向前。

一步步的,踩着阶梯。

走向了高耸的绞刑架。

看不到悲伤或者是分开,没有任何的绝望,那样的神情如此平静,雍容的俯瞰一切,仿佛来到了自己的宫阙之中那样。

在自己的席位之上,节制已经抬起头,警惕的环顾着四周的一切异状,反复确认通讯频道里的汇报,寻找着所有的不祥征兆。

可是,即便是到现在,却依旧没有任何袭击的动向传来。

越是正常,就越是令他的心脏紧缩。某种直觉告诉他,事情正在渐渐的糟糕下去,那一份不祥的意味正在越来越浓厚,可偏偏,他却什么痕迹都找不到。

一切的症状都表明,调律师即将迎来自己的死亡。

他已经亲手铲除了这一份心腹大患。

可即便是如此,他依旧难以安定,呼吸渐渐急促,甚至在倒计时的声音里,都变得煎熬难耐,焦躁不安。

就好像走向绞刑架的那个人,是他自己一样……

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现场的警备?暗中的袭击?执行死刑的刽子手?还是围观人群中的隐患?

一遍遍的检查,到最后,尽数徒劳无功。

直到最后,他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充斥在耳边的狂躁呼喊已经戛然而止。

寂静,突如其来。

就在槐诗的面前。

当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调律师站在了此刻圣城的最高处。

就好像,君临了自己的王座。

自上而下的,再度,俯瞰一切。

哪怕在行刑者粗暴的动作之下倒地,可那一张苍白面孔抬起的时候,整个世界便突如其来的迎来了寂静。

躁动的杂音尽数冻结,所有人下意识的僵硬在原地,呆滞。

仿佛在颤栗的,等待着他的检阅和监看。

可什么都已经看不清了。

即便是用尽所有的力气去看,只能见到一片模糊的人群而已。

那些狂热和饥渴的神情,还残存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悲愤或者是沉痛的痕迹,只是亢奋的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不知善恶,遗忘羞耻,贪婪的掠夺着一切养分和利益,不在乎救赎,也不在乎地狱,从未曾想过未来。

如同兽类一样。

可像是野兽一样活着,难道是他们的错么?

在这个没有明天的城市里,难道会有所谓的‘希望’为他们存留么?

无法对未来抱有期待,没有勇气去像是人一样活在阳光之下。

只有如同野兽一样的去厮杀,去争夺,才能勉强的苟延残喘下去。直到有一天,葬身在其他野兽的腹中……

明明已经明白,自己渐渐沦落面目全非的模样,却已经没有机会回头。

凝视着镜中丑陋的面孔时,便再无法回忆起曾经美好的一切。

这不是他们应得的罪孽。

这不是他们所造就的地狱。

可他们却别无选择。

“这可悲啊,你们。”

槐诗轻声呢喃。

那沙哑孱弱的声音,却在行刑者身上隐藏的传声器里,传向了四面八方。

当犹如雷鸣一般的叹息回荡在所有人耳边时,坐席上的节制如遭雷殛,猛然起身,向着行刑者怒吼:

“让他住嘴!!!”

不能让他说话了。

绝对不能让他的声音,再出现在这一片世界之中。

当槐诗的诀别响起的瞬间,某种如有实质的恐惧,就已经捏紧了他的心脏,让他不顾一切的咆哮,下达命令。

“杀了他!立刻!”

可嘶哑的命令,已经消融在了叹息的回声之中。

只有绞刑架之下,调律师的最后话语。

那个垂死的囚徒,就这样,抬起眼睛,最后告诉所有人:“你们要记住,今日,我免了你们的罪——”

砰!

话语,戛然而止。

槐诗的身体一震,胸前,出现了一个猩红的血洞。

而在他身后,受命于节制的行刑者动作不停,向着地上的受刑者,连连扣动扳机。直到最后一颗子弹从弹匣中飞出。

就这样,调律师倒在血泊里。

最后的一息,他看向了尘世,凝望着那些或是呆滞、或是茫然的面孔,似是一笑。

自此之后,汝等便去如兽一般,贪婪相食吧……

一切恶果,皆系我手。

这便是,我能送给你们的,最后慈悲。

如此,祝愿的,释然的,闭上了眼睛。

呼吸断绝。

就在他的指尖,血色缓缓蔓延开来,顺着高台,蜿蜒而下,落在了一张茫然面孔的脸上。

鲜红的一滴。

让他难以置信的抬手抚摸,看向指尖残留的色彩。

如此甜美。

当这短暂到不足十秒钟的寂静被血落的声音打破时,沉寂的广场周围,不知道多少玻璃骤然掀起的声浪中剧烈的震颤,嗡嗡作响。

欢呼。

兴奋的呐喊,亢奋的尖叫,狂热的嘶吼。

整个的圣城,沉浸在了前所未有的喜悦和浪潮之中。

甚至就连警卫都无法阻拦那些一拥而上的人群,海洋泛起波澜,每个人都争先恐后的向前,伸出手,好像是沸腾的兽群一样,饥渴的,分食死亡!

庆贺苦难和混乱的结束,畅享着这一份所谓的胜利和荣耀……

他们发自内心的欢笑着,渡尽了苦难之后,迎接崭新生活的到来。

就在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了。

——调律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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