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入门拜天,问公道何在(1 / 2)
第十一章 入门拜天,问公道何在
2018-04-15 作者: 玄同先生
第十一章 入门拜天,问公道何在
“丁逸,你为什么要选择中医?”杨济时望着天上将圆未圆的月亮,淡淡问道。自打处理好莫太冲的事情后,杨济时便带着丁逸来到清波江边。此时月明星稀,澄江一练,万籁俱寂,四野不见人烟,远望万家灯火。
“为解惑而来。”
“解惑?什么疑惑?”
深深吸了一口江上吹来的清新而又微带寒气的江风,抬眼凝视着江中月华,缓缓将自己幼年所经历的故事一点一滴告诉杨济时。这一次和上次林凡问自己的时候不同,他是彻彻底底地说出来,巨细无遗。犹如放下万斤重担,丁逸道:“若言世间无鬼魅,那僵尸何所来?若言世间无妖邪,那坂田何由为祸至今?若言世间无仙佛,救我者何物?若言世间无阴曹,死后又去往何所?问诸人不得解我疑惑,求诸卷册无书可答,万般无奈只得求于医术。西医视元神元气这些东西为妄谈,唯中医居之不疑,这就是我选择学中医的初衷吧。”
“原来如此。”杨济时似乎并无惊讶之色,只是微微一笑:“你选择中医,只不过是求医来了。”
“求医?我没生病啊。”
“人若因心有所疑而求解,譬如病人因病而寻医。那少年时的经历就是你的病根,因这种经历而苦思不得甚解就是病,我问你,你的病好了吗?”
丁逸一时为之语塞,过了半晌才缓缓道:“好了,也没好。”
“能否解透?”
“我之所以有这样的疑惑,无非是对生命本身的一种疑问,以我那时候浅薄的认识是很难接受世间有这样的存在的,因为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但是在亲眼见证这一切之后,现实的冲击实在太大了,与其说我是不相信还不如说是自己从小受到的教育令我不敢相信,所处的环境令我不敢相信,可尽管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信与不信之间才是我的病根。可是在求证相应成就之后,这病也就好了;可是也正因为如此,我也病得更加深了,适才四问,便是我此时外在症候。老师,能否教我?”
“不能教,因为世界上从来没有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若有此念便已成魔障。不过你能明白此时之病,说明你已有向道之心。丁逸,你可知何谓病,何谓医?”杨济时转身看着丁逸,言语中颇见严肃。
丁逸仔细斟酌字句,缓缓道:“俗话说得好,坚固的堡垒从来都是从内部被攻破开始的,人若有病,其心必已先病。用现代的话说,人若要得病,首先就是心理上出问题,接下来才是身体。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杨济时:“你说得没错,但所说都是从心理上来分析而已,只能说是病症而非病。你们高考中必考哲学,不会不明白‘物质决定意识’的道理。人若事事皆能顺心如意,可会生病吗?”
“那也未必。”丁逸摇头:“人无论过得如何称心如意,但总得面对生死这个问题,随着年老色衰形坏,那时候只怕会病得更重。想那些历史上的皇帝过得够顺心如意了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要天下有的东西,他们只要想就都能随意得到,可最终如何呢?”
“所以说客观现实终究决定人的选择和思想,我们所能做的不外乎顺其自然或者奋起一拼,可终究也会面对这样那样的病。客观现实限制了我们的作为,但是我们自由的意志却也能反过来推动或改变外在的现实存在,就如同人无翅膀,却能造出航空飞行器;或是向自我求解,历换骨天劫而得飞天之能,但无论哪种结果,都是了不起的进步和成就。丁逸,我问你,何谓病?”杨济时话锋一转,再一次问出了一开始的问题。
“病从矛盾中来。”丁逸心中一转,忽然明白杨济时所指何意:“人因进化而来,进化因矛盾而来。此时的人已彻底从物类中超脱而出,追寻源头,不外乎天地自然固有其轨迹与规律,人的进化也在其中。所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老子的思想冠绝古今却也不能真真切切回答这到底是甚东西。只能说好像在天地诞生之前便存在了。”
杨济时面露赞许之色:“很好,你继续。”
“老子所说的天地,恐怕并不是我们通常意义上理解的那种天地。我个人以为,应该是我们自己所认知的天地,在我们能认知这所处的天地之前。换而言之,人能超脱于物类众生,本就在这自然轨迹之中。它本就存在在那里且无处不在,无论人进不进化,它就在那里,无非我们人类先于万类众生踏上这条充满荆棘的道路罢了。与此同时,这病便也存在了。因为我们自知,自知便有所分别,有所分别便有所不满,而有所不满便有所求。有所求则有所选择,最终的结果无非成与不成罢了。若只能接受最终的成功与成就却不能接受最终接受不成,那这病可真够重的。”话匣子打开可就不好收住了,丁逸越说心中越是敞亮,最终缓缓叹道:“以此类推,这世间有灵众生皆是病者同时也是医者,只因存于这天地之间,就只能时时刻刻面对自己的病然后自己去医治了。”
杨济时飒然一笑:“好好好,你说得很好。《内经》有言:良工不治已病而治未病。意思就是真正高明的医者,从来是直接将疾病扼杀在萌芽状态,在它还没有为害之前就将之消弭。用之修身可也,用之悬壶济世亦可也。在明白病为何物之后,方能真正体会这‘不治已病治未病’的玄理,你懂了吗?”
丁逸缓缓点头:“老师,我明白了。”这一次丁逸是真正明白了。
杨济时道:“丁逸,此时我欲正式收你为徒,不知你可愿意?”
怎能不愿意?丁逸早等着杨济时说这句话呢。虽然他也认识了几个修行道上的人,可这些人给他的感觉要么是深不可测高不可攀如萧峰,要么就是不靠谱如林凡,和眼前的杨济时相比还真少了那么点感觉。再说了,杨济时传他度过之前困扰的法门,无论承认与否,这师徒名分已经就在那里了。毫不犹豫地,丁逸正了正衣冠,然后端端正正地朝着杨济时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磕完之后,杨济时让开一边道:“修行入门,分拜天,问道与受戒三步,按照我医门规矩,你九拜上苍吧。”
丁逸依言朝天九拜,拜完之后,杨济时道:“拜天之后,就是问道。一般来说都是师父问徒弟,可在我医门中却向来是弟子问师父。这规矩自唐代孙思邈真人之后便是如此,你可知其中缘故?”
“不为其他,就因为是医门。弟子拜师受戒,师父传道解惑,不正是医家用药而病者问医吗?”丁逸道。
杨济时满意地点点头:“你悟性很好,正是这般的。想当年我初入门时,你师祖便这样问我,可我的回答与你却并不相同。”说着露出些遗憾神色,然后继续道:“行了,闲话少叙,你想问我什么问题?”
丁逸想了想:“我想问公道。”
杨济时讶然:“你怎么会有这样的问题?”
丁逸跪直身子,看着远方江天无垠,缓缓道:“人分善恶,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修行人哪个不知道鬼神,可那坂田生前作恶多端,行事残暴无极,死后兀自流毒至今却至今逍遥,不可谓不恶;想那华夏健儿如一经大师张志虚前辈,生前抗敌报国,护我黎民,死后依然忠魂不灭,守护一方,自然不可谓不善。如这样事情,公道何在?难道之前的仙家高人全都死绝了吗?既然有这样的高人,为何能容忍那日寇犯我华夏,害我黎民?弟子因此感慨在心,这话我不吐不快。”
杨济时反问:“徒儿,你可知道什么是公道吗?”
丁逸摇头:“我想不明白。”
“唉,公道自在人心啊。”杨济时望着远方,心里也似乎百转千回:“我年轻气盛的时候,也是如你这般想法的。你熟知近代历史,尤其是明代以后闭关锁国的掌故也许比我还更加清楚。那百年的积贫积弱,难道不是我们自己的先人选择的后果?天道循环是不问种族国度的。炎炎华夏国土浩大,资源积蓄深厚,五千年的文明积淀与传承让我们后世子孙拥有了太多的福缘余荫可享受,就如现在某些富二代,躺在父母的余荫下不思进取却笑那些刻苦奋斗之人为土鳖。这样的心态与那‘天朝上国’的态度何其相似?自己不思进取而败尽家业那就不要怨恨被社会和历史淘汰,这就是公道。试想一下,一个三岁大的小孩子抱着金元宝在市面上行走,谁会不想去抢夺?是该责问这孩子怎么乱抱这那么大的金子乱跑呢,还是该怪他的父母没事炫什么富有呢?”
“可如此惨重的代价……”丁逸心中不平兀自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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