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石老蔫纳闷,问:“有书,你又是咋了?”
石有书低着头,嘟囔着:“没事,不小心撞到树上。”
石老蔫骂:“眼睛瞎了你?撞到树上!”
十四姑掰着石有书脑袋看。“让我瞧瞧……呀?这不是被谁打的吧!”
石有书羞涩地拨拉开十四姑的手,自顾自朝屋里走。
石多哥凑过去,悄声问:“三哥?谁?谁打的?”
“费……费大脚。”
石多哥压低嗓子:“人呢?”
十四姑嫁到石家前,在邻乡也是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她在家排行老四,在平辈的家族中按年龄排到十,所以被称做十四姑,叫着上口。石老蔫的大儿石有金到了娶亲的年龄却挑剔得厉害,十里八乡的闺女全然不放在眼里,唯独见到丰胸宽臀的十四姑眼冒绿光,恨不得折一条腿的心都有,发誓非十四姑不娶,为此石老蔫倾其积蓄,为大儿办了婚事。
石老蔫指望健壮的十四姑多生后代,子孙满堂,不料老大石有金和老二石有银脑袋一热投了长矛会,与黑衣军交火中被乱枪打死。
十四姑守寡后安心在石家打理家务,承担起半个娘的作用。镇上没娶上媳妇的光棍汉开始坐不住了,眼巴巴盯着一块肥肉流口水。十四姑领教过石有金的剽悍,对男人了如指掌。她天性直爽,说话不绕弯,一双火辣的眼睛引得汉子们时有错觉。但她行得直做得正,从不为外人所动,也骂跑了不少媒人。
老马叔在靖镇开的酒馆名字就叫酒馆,面积不大,位置却好,把在四岔路口,来往吃客多,每日生意兴隆,过去是马匪能人摆阔的地方。
此时,费大脚凸眼迷离,正和几个二混子划拳喝酒:“七个雀、八匹马呀……”
石多哥破门而入,一脚将费大脚踹翻,紧接着就是一拳。费大脚醒过梦来,腾地跳起来,一个脚跘子将石多哥撂翻。“你娘的来找死?!”他睁大了眼睛骂道。
石多哥狠力扑去,被费大脚抱住,两人厮打,满地翻滚,直滚到柜台边的酒缸边。老马叔护着酒缸大喊着:“出去打,出去打,别毁了我的店!”
费大脚劲大,一发力将石多哥的脑袋按进酒缸里。石多哥连呛好几口,挣脱开,转了几圈,扑进厨房,一把抄起菜刀冲出去,对着费大脚凭空剁去。费大脚闪开,见石多哥要玩命,仓皇逃跑。伙计、二混一拥而上按住石多哥,夺下菜刀。石多哥的脑袋被按在菜盘里,叫嚷着:“费大脚!我跟你不算完,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老子非毁了你的砖窑不可!”
石多哥被灌了一肚子酒,被人架回家,扔在床上,死一般睡去。石老蔫陪了酒钱,憋着劲等石多哥醒来。
一顿暴揍在所难免,不成想这小子一睡就直奔太阳西垂。
“你就睡吧,明天上午再收拾!”石老蔫扔下棍子,回屋睡了。
半夜,石多哥酒醒,见石有书沉睡,自己起身溜出屋,走进厨房,抓起一把破菜刀揣进怀里,朝父亲屋望了一眼,蹑脚出门,却发现院门没锁。这么晚了,爹又出去了不成?他感到纳闷,返身走近父亲屋,打开门见炕上是空的。
爹最近天一黑就出去,咋跟野猫似的?他心中嘀咕着,走出院子。
城外的杂树林。猫头鹰瞪圆了眼看着一个老头倒栽葱钻进锅口大的地洞。
石老蔫划着火柴,闪动的光照亮了一个古代窖藏,若干件器物覆盖着厚厚的尘土。他用手指在一件刀形器上一刮,露出青铜的肌理。
夜空,朦胧的云团急剧收缩,一声惊雷响彻长空。
石老蔫井底看天,震惊于夜空的云象。他双手哆嗦,将一支青铜匕首裹上黑布,揣进怀里,鼻子被灰尘一呛,忍不住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石多哥持刀来到费大脚的砖窑,从一个通风孔向里窥视,不由一惊。
砖窑里,一个蒙面人正在地洞前拽着绳子,稍后抓住一双脚,施尽全力拉出一个人。那人满头满身是泥土,几近窒息。蒙面人拍打着土人的脸,轻声唤:“大脚,大脚?出啥事了?你醒醒!”
费大脚的脸变了形,显然是被吓坏了。“里面……有人!”他睁开眼道。
“可不是有人嘛,要是没人,咱这是忙啥呢?”
费大脚吐了一口泥,突然大声道:“是活人!在里面咳嗽、打喷嚏!我的妈呀……”
蒙面人朝洞口里看:“怎么会?诈尸不成?”
费大脚惊恐未定地重复着:“打喷嚏、打喷嚏、打喷嚏,一连仨,真真的……”
蒙面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结巴道:“见……见到鬼了?”
费大脚跳起来,浑身哆嗦,惊恐地喊:“不干了!谁敢干谁干!老子不干了!”
“别叫嚷!要镇静,”蒙面人抓起半瓶酒,“来,喝点酒,稳稳神!”
费大脚一把抓住酒瓶,咕咚咕咚喝起来。
蒙面人低沉地说:“大脚,你没事吧?看把你吓的,样!我可告诉你,这事不许声张出去,不然你我都没命!”
费大脚扔掉酒瓶转身要跑,被蒙面人一把抓住。费大脚回身一爪,蒙面人捂住手臂,一声惨叫。费大脚长嘶着从另一出风口钻出,像一条吓疯的野狗消失在土垣后。
石多哥被这一幕着实惊住,想跟上费大脚看个究竟,但追出很远也没发现其身影。他在石头巷子转弯时,菜刀滑落在地,但并未觉得,直到溜进自家院子,一摸怀里,才发现菜刀没了。
“你忙叨什么呢?”石有书醒来。
石多哥悄声道:“三哥,我告诉你一件事……”
杂树林里,石老蔫将洞口精心掩盖,捂住怀,回到城里,小心走着,路经石头巷,见到地上的破菜刀,认出是自家的,颇为纳闷。他轻手轻脚回到家,不吭不哈地将破菜刀放回厨房。
哥俩屋里,石有书揉揉眼睛说:“你喝多了。”
“你不信,明天起个早,我带你去砖窑看看!”石多哥说。
“切,”石有书不信他说的话,重新钻进被窝,“睡吧。”
石多哥掀开被子,跳下床。
石有书问:“又去哪?”
“撒泡尿。”
石多哥在墙根撒尿,忽然见父亲屋的窗里有灯光,觉得纳闷,猫一般地走过去,透过窗纸上的小眼,窥视爹的房间,倏然睁大眼睛。
油灯下,石老蔫对着桌子咕咚一声跪下了,一连叩了三个头,转身舀了一碗凉水,一饮而尽,定了定神。他借着微弱的火光,拿起青铜匕首,仔细端详。抖动的光将石老蔫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那影子变化扭曲,舞动起来。石老蔫将匕首小心放下,取出拓纸、棕刷、拓子、朴子、白汐水、尺子、剪刀和墨碗,将匕首着上墨,涂均,覆上纸,拓平,张开,动作连贯娴熟,从容不迫。待做完后,用水洗净,翻出一块黑布,将青铜匕首包上,细听外面动静。
石多哥回到屋里,钻进被窝,浑身发抖。
石有书醒了,迷糊着眼睛问:“撒尿这么久?”
石多哥没吭声。
“怎么了你?”石有书觉得石多哥很反常,探过身问。
“三哥,咱爹……”石多哥掀开被子角,直直地看着石有书。
“什么?”
“他带回来一件稀罕的宝器。”
“什么宝器?”
石多哥比画道:“铜的,一把刀!”
石有书愕然:“啊?”
石多哥示意他轻声。
“在他屋里?”
“真真的。”
石有书趴在窗户上,看到外面漆黑一片,转回身问:“爹从哪弄来的?”
石多哥摇头。
石有书呆呆地看着他:“你看岔眼了吧?”
石多哥瞪大眼睛。“没走眼!”
“真的假的?睡觉吧。”石有书怀疑地看着他。
黑暗中,石多哥又叫:“三哥?”
“嗯。”石有书已经半睡。
“爹那东西是不是偷的?”
“胡扯什么你!”
石多哥推他。“费大脚砖窑挖地道的事你也不信?”
“看了才知道。”石有书拉了拉被子提醒道,“你消停点吧,明天一早还有一顿打呢!”
第二天一早,石老蔫往怀里别进一张纸,走出自己屋,抠了抠耳朵。十四姑拎着破菜刀从厨房探出头问:“爹,出去呀?”
石老蔫继续抠耳朵:“嗯,办点事。唉?多哥呢?!”
十四姑紧张地说:“一早就出去了,去穆先生家了吧,怕您揍他。您……耳朵怎么啦?”
“里面总是吱吱叫。”
“那是上火哩,啥时候开始的?”
石老蔫抖抖脑袋:“昨晚……奇怪。多哥回来后叫他给我去打点酒,娘的,老子得让他通通气。唉?这菜刀……昨晚出去过?”他突然盯住菜刀。
十四姑看着菜刀:“嗯?它能出去?”
石老蔫疑惑地看着十四姑眨眨眼。
十四姑笑道:“这菜刀咋啦?”
“没啥,没啥……”石老蔫抠着耳朵走出门。
石多哥和石有书来到空荡荡的砖窑,竟没发现昨夜看到的地道入口。石多哥自语:“怪了,洞口怎么没了?”
石有书站他身后哧哧笑。
石多哥回头问:“笑什么?”
“走吧。”
“分明是有,我看得真真的,他当时……”石多哥来回寻找。
石有书没了耐心。“走吧。”
石多哥解释道:“我当时揣着咱家的菜刀,后来丢在半道了,不信咱俩去找?”
石多哥和石有书回到家,见十四姑正用那把菜刀劈柴火。石有书瞥了石多哥一眼,得意地问:“是这把吗?”
石多哥看得纳闷。“是……唉?咋会在这?”
十四姑问:“你俩说啥?”
“嫂子,这刀,你是从哪拿的?”石有书问。
十四姑愣:“从这灶火拿的,这刀咋啦?”
石有书笑着走回自己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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