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十六章 自是人间第一流(万字答谢书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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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侧看台上,重玄明光急得差点窜了起来。直恨不得把儿子提起来扇两巴掌——就算舍不得扇,也总要骂几句的。

天府破境,已经是盖压同辈。好好地一个个的打过去不行吗?非要如此狂妄,以一敌三。

这不是没事找事,自找麻烦?

就不能学学你老子,低调做人,谦虚行事?

这个不争气的逆子!

但皇帝陛下金口已开。

他重玄明光就算再天真,也非常清楚,无论他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够改变了。

只能深深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广场之上。

大齐皇帝亲口发了话,鲍伯昭等人再无犹疑。

三人分列三个方位,看向重玄遵。

而姜望等三个内府修士和计昭南,也都站到了广场边缘,为他们留出足够的战斗空间。

御前武较的规则,与黄河之会的规则一样。除了随身兵器之外,不允许穿戴防具,不允许动用任何法器,包括符篆之类的事物,也是不能够用的——这是为了避免各国以强力法器武装修士,将天骄决胜的场合,变成国家底蕴的碰撞。给那些资源不足的小国,以一定程度上的公平。

也就是说,到了观河台,计昭南身上的无双甲也是要卸下的,只能以韶华枪对敌。

对于较量中的修士来说,是尽量弱化了家世出身所带来的影响,更侧重于自身实力。这无疑是相对公平一些的规则。

参与黄河之会的外楼境名额只有一个,这不是什么可以谦让的东西。重玄遵狂妄如此,世敌鲍氏出身的鲍伯昭更无留手必要。

事实上,如今需要以三敌一,对他来说已是耻辱。

齐帝应允这一战,无疑说明,在大齐皇帝的眼中,这一战是可以成立的。重玄遵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他如何能服?

天子也不总能明察秋毫,再怎么英明神武,也有被奸佞蒙蔽的时候。

他鲍伯昭,正是要拨云见日,还天下以乾坤昭昭!

所以他第一个动了。

劲风鼓荡,身上的长袍猎猎作响,他并指自眉间往下一拉,一只竖瞳直接分开眉心,出现在世人眼中。

鲍伯昭第一个出手,而一出手,就是神通!

此神通,名为天目。

天目有两睁。

一眼明察秋毫,另一眼……是为天罚。

那闭着的竖瞳,骤然一睁!

灿金色的神光疾射而出,瞬间穿透了重玄遵!

是一个幻影……

白衣公子的幻影破灭,灿金色神光继续前进,一直撞到了那肃穆高墙之前,被一道半透明的光罩所阻。

整个巨大的半透明的光罩,如巨石击水,剧烈漾动起来,好一阵才平缓。

这可是太庙!

鲍伯昭的天罚之光,竟然能让齐国太庙的防护法阵,都产生如此剧烈的波动,其威能可想而知!

绝非肉身能挡。

鲍伯昭愤怒归愤怒,对于战斗本身却保持了足够的尊重。

他知道天府修士有多么可怕,但重玄遵今日才破境入外楼,境界难稳。这就是机会所在。

所以他并不肯用试探的手段,让重玄遵有在战斗中慢慢适应的可能。

而是一出手,就是杀手锏。

第一眼便开天罚,将战斗直接拔升至最激烈的程度。最好可以打狂妄的重玄遵一个措手不及。直接以最具杀伤力的神通杀法,将其诛灭当场。

因而几乎是战斗刚开始,他的天罚之光便至。

但是重玄遵太快了。

在刚才那个瞬间,他的身体几乎不存在重量,一动即远,产生了几乎是空间挪移一般的效果。

只在原地留下一个还未散去的残影,被天罚之光洞破。

那白衣飘飘的身影避过天罚之光,一步踏前。

忽有谢氏之宝树,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有锦绣华丽之光,绕遍他的全身,将他照耀得光彩不凡,那是文气、是才华、是宝光。遥远天穹,四座星楼显现,白日星辰,与谢宝树遥相呼应。

有狂士高歌之声响起——

或曰:“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或曰:“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或曰:“玉带一江水,冠盖九重霄!”

那些,是何等狂妄恣肆的声音。

那些狂士,或笑先贤,或傲天子,或以江河为腰带,以天穹为冠盖!

狂之又狂,傲之又傲。

神通,狂歌!

在此神通的影响下,神通拥有者所有的攻击性术法,凝聚速度极大加快,术法威能极大加强。神通开发程度越高,加强的幅度就越大。

但见谢宝树一抬手——“兴酣落笔摇五岳!”

天地之间,文气冲霄而起。一只巨如撑天之柱的狼毫,似被神人握持,点落人间。而此神笔,扫荡风云,张扬而落。自重玄遵上方狠狠抹来,要将他一笔勾销!

是以神人在天外,大地为宣纸。区区重玄遵,纸上一点墨污。

当混同书画里,归于天地间。

此术曰“神来之笔”,威能极受施术者影响,难以用品阶定分。

但它一直以来有一个非常致命的弱点——威能虽强,但凝聚缓慢。所以此术常见于团体作战中,须得队友帮忙创造时机。

可今日在谢宝树的手里,这“神来之笔”几乎是瞬间生成,且威能非同凡响。

这是超品道术的威能,是黄阶道术才有的声势!

而他竟然抬手便成。

先前在太庙外,重玄胜能够准确把握他不敢把事情闹大的心理,一个“滚”字让谢宝树显得像跳梁小丑。但能够被公推进黄河之会的外楼名单,让朝议大夫谢淮安不避嫌,谢宝树又怎会弱?

但见得——

在太庙前巨大的广场上,那似撑天之柱的狼毫横拉而来,汹涌的道元力量,几乎席卷整个广场。而那狼毫的架势,也仿佛要将这广场一分两截,要把重玄遵一抹如烟。

吾有神来之笔,自此天下知名!

左右两侧高台之上,都有道术光罩升起,以避免可能的伤害。

而大齐皇帝、皇后所在的尊位,倒是没有任何光影。不过任何道术波澜涌动至此……都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广场之上,重玄遵白衣飘飘,身形疾射,仿佛在与那支神来之笔进行追逃的游戏。

但是在极速的飞行之中,他的右手倒翻,瘦长白皙的五指张开,遥遥对准谢宝树,往下一按!

轰!

谢宝树手上已经成型的另一道术法轰然崩散,而他本人,更是被这一下,按进地底半截!

那坚实无比且刻印过阵纹、有阵法力量加持的石板,直接被压碎。

以谢宝树的腰部为中心,无数裂缝蛛网般蔓延开去,在这广场上,留下触目惊心的创痕。足见这一击之强横。

是为神通,重玄!

重玄氏闻名天下的血脉神通,重玄氏以此神通为基础,开发的重玄秘术,也成为了重玄氏立身之本,是重玄家赖以存在的根基所在!

姜望多次感受过重玄胜的重玄秘术,一度为之惊叹不已,但与重玄遵此刻表现出来的重玄神通相较,二者无疑是天壤云泥之别!

强如谢宝树,也被一击按下地底。

但这场战斗,不是一对一的较量。

吼!

就在重玄遵大发神威,一巴掌按下谢宝树的同时。

出身于冬寂军的正将朝宇动了。

她绝对不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但一个战士的荣耀,也从来与美丑无关。

天罚之光一击落空,激起太庙法阵的波澜。

巨大的神来之笔划过广场,所过之处留下一条深沟。

白衣飘飘的重玄遵空中疾飞,遥遥一按,将谢宝树按下地底……

在这绚烂华丽的光影之外,低调得没有参与感的她,直接一步弹起,跃至高空。

此刻她在高空,她遥遥面向重玄遵。

自她身后,无尽的血腥气疯狂聚拢。一个身披玄黑重甲的鬼将,手提鬼头大刀,凝于高空上。

赤眸,青面,惨白獠牙,全身血气缭绕,高约两丈余,威势凌人。

神通,将鬼!

此乃鬼杀之将。能够在战场杀戮之中得到成长。被朝宇将养至今,已经拥有堪比神通外楼的战力!

也就是说,重玄遵现在面对的,其实已经是四名神通外楼战力。

没有什么以众凌寡,重玄遵既然放出了狂言,战斗既然已经成立,这就是公平的厮杀。

战场上没有人会给对手喘息机会,更何况此刻参与搏杀的都是天骄。

从未联过手,但自然递补,天衣无缝。

狰狞可怖的高大将鬼,与沉默冷酷的清瘦女将,形成鲜明的对比。

在高空留下如此一幅令人印象深刻的画面。

朝宇手中的直刀藏于身后,脚步在空中虚踏,每一步都踏出爆响,每一步之后,身形都更快……以如此不断叠加的恐怖速度,往重玄遵的方向疾冲!

而那将鬼高高举起鬼头刀,身形尚远,便已一刀斩落。

巨大的刀气裹挟着兵煞,排山倒海一般,向重玄遵劈落。这哪是一刀?分明是劈下了一座山!

而此刻,谢宝树最先释放的那道神来之笔,还追在重玄遵身后!

后有山峰般的巨笔,前有藏刀而来的女将,又有高大将鬼劈落巨大刀气……在这个瞬间之前,重玄遵也不过才刚刚躲开鲍伯昭的天罚之光,又按了谢宝树一巴掌罢了!

这还不止!

“啊!”

狂歌神通状态下的谢宝树,披散乱发,不能忍受被按进地里的屈辱。一把按住地面,把石板都按碎了,拔身而起。

他双手大张,如抱四野,就要毫无保留,使出最强杀法。

天罚之光落空的鲍伯昭,也正在以可怕的速度靠近。

在太庙前的巨大广场上,这一瞬间发生的所有攻势、合围,都深深牵动观者的注意力。

站在广场边缘的修士,除了计昭南静立不动,其余三名内府修士都或多或少地提高了警惕,以应对等会儿有可能传来的战斗余波……包括姜望!

而这一切,这令人震撼、也应该令人惊惧的一切光影……重玄遵那漆黑如墨的眸子,只是淡漠瞥过。

他嘴角噙着的微笑,使他显得不那么孤冷,他在疾飞之中,忽然再一次探出他的右手,食指中指并拢,一指天穹!

轰隆隆!

天空之中,转出一颗太阳!

那是有别于远穹烈日的另一轮骄阳。

太阳之外,又有太阳。

这一轮烈日高悬,正压在那高大狰狞的将鬼上空,将它斩出的巨大刀气挡住!

混合着兵煞的刀气斩落这轮烈日,却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此神通,名为“日轮”!

压制一切邪秽,扫荡一切污浊。诸邪退避,神鬼皆焚!

日轮在这个瞬间牢牢抵挡住了将鬼。

而紧接着,重玄遵剩下的几根手指依次张开,从并指状态,变成了右手大张。

他张开五指,移向了谢宝树。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

他选定了突破口!

谢宝树狂笑:“竖子于我何伤!”

声音尚未落尽,已经有一面虚实之间的铜镜,立于他的头顶,清光照耀八方,明镜高悬六合。

是为神通,明镜!

明镜不染尘埃,自然照见因果。其效果在于,能够反弹一切施加于身的影响。

也正是因为明镜神通的存在,他才能够压制狂歌神通的影响,让他虽狂不妄,实际能守本心,从而能更好地驾驭狂歌神通。

但……

令几乎所有人都惊骇莫名的事情发生了!

重玄遵忽然出现在谢宝树身前!

在其人骤然睁大的眼睛里,那俊朗无匹的白衣公子,右手忽地向天空一抓!

那与将鬼胶着的日轮,忽然消失,出现在他手中。

乍看起来,就像是重玄遵他,一把抓住了太阳,然后对着谢宝树……当头砸落!

啪!

“明镜”碎了。

砰!

炙烈耀眼的日轮,直接砸到谢宝树的脑门上,把他身上的锦绣之光全部打碎,把他身周的狂歌之声打灭。

把他再一次砸落地底……

生死不知!

直到此时,那追击着重玄遵的巨大狼毫,才无声溃散。神来之笔,终未能将他勾销。

刚才那一幕,很多观战的修士都没能看明白。

重玄遵出现在谢宝树身前的那一步,太过突然,场上的谢宝树本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姜望对重玄秘术深有了解,却是在刚才通过对吸力的感受,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重玄遵对准谢宝树的那一按,的的确确是使用了重玄神通,但并不如谢宝树所想的那样,是在攻击他。

而是通过强大的吸力,要把他吸到自己身边来——乍看起来,这无疑是并不明智的选择。因为朝宇藏刀已至,那道巨笔术法也已经邻近,再加上鲍伯昭的靠拢……把谢宝树吸到身边,就像是请狼入室,为自己更添危险。哪怕是用谢宝树为肉盾,也不可能挡得住那么多伤害。

指望朝宇或者鲍伯昭投鼠忌器,更是不存在可能。

可是谢宝树恰巧发动了明镜神通!

明镜神通的反弹效果,导致了……重玄遵反向被吸引到谢宝树身边。

所以才有了那探手抓日轮的当头一砸!

也就是说,谢宝树的神通和谢宝树的选择,重玄遵都了然于胸。

往更深处想……重玄遵今日以一敌三,或许并不是很多人所想象的那样,得志猖狂。反而很有可能,是确实了解自己的实力,也明白对手的实力。

他在去年进入稷下学宫之前,就已经了解过谢宝树了!

也是,若重玄遵其人仅仅只是有修行天赋。凭借重玄胖的智慧,重玄氏家主之争早就该尘埃落定了……

且不提姜望心中如何忌惮,广场上战斗仍在继续。

重玄遵一记日轮砸趴谢宝树后,场上就只剩下朝宇和她的将鬼,以及鲍伯昭。

其人砸趴谢宝树的一幕固然令人震撼,但无论朝宇还是鲍伯昭,都没有半点迟疑。

那高大的将鬼骤然失去日轮阻隔,一声怒吼,周身有血雾炸开!

血雾还未散尽,它巨大的阴影已经压落重玄遵身前,鬼头刀破开空间当头斩下!

将鬼不算邪物。或者说,生来有神通之力,又被兵煞养炼,根本不具备邪物的弱点。如果它有那么明显的弱点,朝宇也不可能被推到黄河之会的备选名单上来。

所以日轮神通虽然有扫荡诸邪之能,在先前的阻隔中,于它也完全只是力量的碰撞,不曾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此时骤得自由,一刀之力,如山峦砸下。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重玄遵单手举着日轮,以骄阳为盾,抵住了将鬼的鬼头之刀。

日轮神通,与左光烈十五岁时在黄河之会仗之成名的道术炽阳,在表现上有些相似,但本质完全不同。道术炽阳是以烈日的高温焚化一切。日轮神通,体现的则是大日之光明,令诸邪退避。

当然,就价值而言。哪怕道术炽阳已跨进超品门槛,仍不能与神通等同。

此时重玄遵把日轮当成兵器来用,却是以往的日轮神通拥有者,都未曾见过的用法。一般来说,这种神通更多是压制邪祟,常见于与驱逐阴邪类的法术配合。

不过世间本就是玄奇万端,千种人有千种思考。同一门神通在不同的人手里,或许就是截然不同的面貌。

此时日轮牢牢抵住巨大的鬼头刀。

相较之下,手举日轮的重玄遵看起来是如此瘦小,而斩落鬼头刀的将鬼是那般庞然。

仅以肉体力量而论,重玄遵当然远远及不上将鬼,但在重玄神通的作用之下,他往上一抬,反倒把将鬼掀翻!

鲍伯昭的声音适时响起。

“小心,他虽然刚出学宫,但是对我们很了解!”

天目有两睁,另一眼是明察秋毫。

鲍伯昭自然能够看得清楚,重玄遵之前是怎么击败的谢宝树。

伴随着提醒落下的,是一道呼啸的鞭影!

那一道长鞭,仿佛出自神人之手。

灰白色的鞭身所过之处,带起层层叠叠的幻影,那是无尽起伏的山峦。

鲍伯昭的赶山鞭!

而鲍伯昭天目之外的第二门神通,恰是“搬山”。

看台上的重玄胜,不由得撇了一下嘴。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今日鲍麻子没有来观礼,让他一肚子的冷嘲热讽无处发挥。

这赶山鞭是朔方伯的随身兵器,现在传到了鲍伯昭手里,说明鲍家的未来家主之争,已经尘埃落定。

一场黄河之会,帮助鲍伯昭彻底锁定了优势。

表面上看倒也合理,鲍伯昭虽然比鲍仲清大,但鲍伯昭能够上外楼境的名单,鲍仲清却上不了内府境的名单。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且说赶山鞭打落,带来呼啸山影。鲍伯昭加于其上的山峦之力,是重玄遵的神通也无法轻易消解的。

所以他退。

白衣飘飘的身影仿佛落叶,在呼啸的风中无助飘转……

也不知怎么一个交错,他忽地飘到了高大的将鬼头顶,轻轻落下。

那将鬼才从被掀翻的失控状态中寻回自主,头顶却又落下了一只脚。

嘭!

落下的这一瞬间,重玄遵已有万钧之力,直接一脚,把将鬼也踩进地底,步了谢宝树的后尘。

将鬼身强体壮,虽然入地极深,把广场都砸出了一个大坑,但浑似无恙,反手一刀,砍向自己的头顶,大有同归之势。

重玄遵飘身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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