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逢春恨春短(1 / 2)
第50章 逢春恨春短
2018-04-15 作者: 失格
第50章 逢春恨春短
一茬茬的新叶,将洛阳城郊包裹的严严实实。层层递进的绿,让人不由的身心俱爽,畅快的很。
然而在众多鲜活的植物中,有一棵树,唯独的那么一棵,叶少而片广,几乎大过成年男子的巴掌。心形的叶片,被一圈整齐排列的锯齿包裹,而绿叶旁边,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花柱,几乎是十个手指都能数过来。外加上灰白的树皮,这些都让整棵树看起来,更加无精打采。
华服在身的中年人立于树下,手掌抵着树干。若只看神情,他对这棵树,该是很有些怜惜的。
“酒?”
从树旁木屋内走出个粗布衣衫、身材窈窕的女子,她边走边开问,两人像是相识已久的。这女子虽脂粉首饰全无,衣着也略显寒酸,可是眉目间的气质,却能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畏惧之感。
“哈哈,还是你自己喝吧,”中年人收回抵着树干的手,坐到树下的石凳上,扶着石桌边缘笑的灿烂,“别忘了我可是每天泡在酒肆里,不差这一口。”
“有道理。”
女子不再过多理会中年人,兀自打开竹筒塞子。
啵!
启开塞子时有好听的声响发出,酒香随声弥漫开来,一年光景恍然在目,这酒正是十五、十六他们,落脚洛阳时喝过的那种,而这中年男子,显然也是当初那家酒肆的老板。
两人相对而坐,一人小口啜饮,另一人看的专注。
待到一竹筒酒全被倒光时,女子餍足的舔舔嘴唇,这不禁使她原本给人的疏离之感,消失掉几分。
“不是一季两筒吗?为何此次只有一筒?”
“息怒息怒,另一筒我当缠头送给奕南柯了。”
“如此……也好。”
“是啊,毕竟这是按照他家的方子,才酿出来的东西。”
“你想物归原主?”
“鬼桑说笑,我可没那个胆子,那小子好歹算是主角,给点甜头也是应该的。”
“你就不怕他想起什么来?”
“那……这出戏,岂不是更有意思?”
“复仇者两个,角色就重复了。”
中年人无所谓的耸耸肩,一脸的不在乎。而被唤作“鬼桑”的女子,倒是颇有几分苦恼的样子。她皱眉捻起碟中的一片糕点,正欲送到嘴边,却从树上掉下来个白色的东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指间浅褐色的面皮上,还在蠕动的样子。
捂嘴偷乐的中年人,自顾自的笑了一会儿后,在对方讪讪的目光里伸手,帮忙捏去糕点上的春蚕,起身轻巧的一蹦,便跃上枝头,将这蚕又放回到叶片上。
呆头呆脑的小家伙,像是根本没注意到刚发生的一切,才爬上叶子就立刻大吃大嚼起来。
“你倒还真是好心肠。”
“哪的话,明明是鬼桑你想自己养蚕织锦做衣裳的。”
“是啊,想做个隐士不成吗?还是说只有像你那种,大隐隐于市的才算数?”激昂顿挫的话音里,含着浓浓的讽刺意味,也不是是嘲讽中年人还是自己。毕竟两人都是九天组织中的,即便是下属,终归还是算不得隐士的。
已然跳下树枝的人,理理衣衫,浅淡一笑转开话题:“明年这树要是也活不下来,就不用再移栽了。”
“哦?放弃了?”
“对。今年秋天,那人的死就是最后机会,若李隆基还是执迷不悟,不过是杀之改朝换代,倒还容易些。”
要是一般平头老百姓在此,听到如此大不敬的话,估计能吓个半死。这女子显然不是泛泛之辈,她深深的笑起来,很开心的把方才爬过虫的糕点丢到嘴中,嚼的带劲,还伸手招呼中年男子坐下一起吃。
“开元盛世”这么久,暗里腌臜东西亦是****增多,王朝衰败也许已是必然,为粉饰太平出力的他们,都疲了,只是原先组织里还想最后扶持试试。
两人边吃边聊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其他话,就好像方才说出口的话,从来没被在乎过。
等二人都聊乏时,中年男子本欲离开,却被鬼桑扔过来的锄头拦住去路。这人倒也没恼,他径自捡起农具,任劳任怨的收拾小院里的几块薄田。
浇水施肥松土,华服之人干起这种活计,竟然得心应手的紧,简直和个庄稼汉并无二般,想来是被使唤过很多次的。
一天光景就这么悠悠而过,待到别离之时,鬼桑在洛阳城郊的小院子,被打理出另一番味道来。原本有些荒废的菜地,已被理的齐整,一株杂草也无。
四下看看,满头大汗的中年人握锄而立,很有些得意的调侃对方,也不知道谁才是这院子的主人。
坐下廊下悠哉半天的女子,眉头都没挑一下,就万分淡定的说出“鬼桑”二字。她一跃而出,径自走到辛苦劳作的人旁边,两推三推的,竟然是要送客。
还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一路被推搡到柴扉前,中年人扒住门就不撒手,竟有几分死皮赖脸的味道。
只见女子不急不缓的弯腰,拾起靠在门边的镰刀,手起刀落毫不客气的照着对方的手掌砍去。
咔!
哗啦……
不大结实的门,直接散架。中年人握着手可怜兮兮的看着对方,显然是有几分心有余悸的。女子当然不吃这套,嚯嚯挥舞两下手中雪亮的利器,转身向小木屋走去。
再次耸肩的中年人,万分无奈中转身欲走,却又听到耳边传来鬼桑的声音。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是不是自从他赶走博物起,上面就有这个心了?”
博物说的前些年的罢相的张九龄,他同样是九天组织暗中操控来长安。煞费苦心的从岭南寻摸出这人才,保他进士出生,可仍旧进不了皇帝的眼,没多久就被抹去宰相之位。
“年年帮他网罗天下人才,连岭南那种山野的珍宝都能挖来给他,就没见他珍惜过。”
“就像这儿的鬼桑。”
“人不如树,好歹鬼桑你,对每年移栽过来的鬼桑均是悉心照料的。”
“只恨春短,每年都还来不及让树适应,就迎来干旱的夏,”已经身在木屋里的鬼桑,继续传音,“我需不需要去黑龙盯着十五那小丫头?”
“随你高兴。”
“甚好,那昆仑的话,你便亲自去看看吧,都杀掉了好几个暗哨了,还是防着恶人乱来为好。”
院里院外再无声响,只有院中央那棵来自岭南的鬼桑树,迎着晚风抖动枝叶,打从骨子里透着可怜。它应该和它的前辈一样,也活不过一年。
不管城郊院内什么光景,洛阳城还是那副庄严肃穆的模样。就算春光无限,也无法让他妩媚半分。已经回到酒肆的中年人,笑着跟店内的客人问好,一派和气。
然而待他上到二楼,提笔写信时,面色却再硬没有,简直如同东都的城墙。
昆仑又是一如既往的大风天,狂奔中的风,呼啸着卷起积雪,高高抄起复又狠狠抛洒下来,打的人脸上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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