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谁能解你意(2 / 2)
贾襄有些迷惘的转头看了一眼妆台,发了一回怔,才淡淡道:“蓝衣曾教了我一种内力,说是能够驻颜的。她说是包我到了五十,年纪看来最多三十不到……”
明嫣睁大了眼,面上便露出羡慕之色。贾襄笑笑:“你若想学,我也教了你就是。”
贾襄微微的笑了一下,便倚在榻上跟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倒也觉得有趣。雪球被她抱在怀里,漫不经心的抚着,觉得极是舒服,便又睡着了,小小的身子一动一动的,发出呼噜呼噜地声音。
殿外传来了脚步声,贾襄看了明嫣一眼,微微的笑了一下,将雪球放进了榻上的锦篮中,自己起身略略的整了整衣裳,带了明嫣举步向外走去。
到了外殿倒忍不住惊了一下,来的人竟是萧离。她怔了下,上前行了礼,一时竟找不到话说,只是立在那里。
萧离沉默了一会,淡淡道:“朕过来用个午膳,顺便有话对你说。”
她微微的点了点头,道:“臣妾刚刚令人去明华宫唤了大皇子和小公主来这里玩耍,皇上既来了,刚好一同聚聚。”
萧离的面上现了几分讶异的神色,却也并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殿中气氛甚是凝滞,明嫣有些受不了,想起贾襄昔日说过的话,忙借故跑了出去,叫了别人捧了茶进来。
二人默默了喝了一回茶,萧离终于开口道:“梓童若有空,可在京中子弟中挑上一挑,选几个人品家世都不错的……”贾襄呛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朕……想为上官媚儿赐婚。”他皱了眉,淡淡道。
贾襄手拿了小瓷勺喂小公主喝水,她做这些事甚是生疏,难免有些手忙脚乱,眉目间却有几分自得其乐的意思,雪球绕着她跑来跑去,时不时的伸出小爪子去扯她衣衫。
萧离带了几分深思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规规矩矩低头吃面的长子。
这个儿子与他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在他还不满十八岁的时候就有了这个儿子,他甚至连初为人父的感动都不曾有过,有的只是带了几分吃惊的惊愕。
韩嫔是个极温柔婉约的女子,比他犹要大上几岁,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女人,本是太后的贴身婢女,太后喜她性子柔婉,不多说不多问,在他登基后便赐了给他,封了个贵人。
他有些自嘲的笑笑,金雕玉琢的宝贝,她何曾稀罕过那些。
他看了儿子一眼:“是朕的疏忽,一时竟没想到你的生辰,你心里若有想要的东西,可去找荣禄,他会帮你置办了的!”
皇长子萧智渊怔了怔,有些愕然的抬头,半天只憋出一句:“谢父皇恩典!”他昨儿就满了十二岁了,从没得过这般的恩典,如今得了,心中竟也不觉得如何开心。
贾襄兴致勃勃的逗弄着怀中的小小女孩,公主的乳娘名叫秀迎,因为公主实在离不得人照顾,所以也一并过来了。据她所说,公主到现在也不过十三个月。生的极其可人疼,粉嫩嫩的面颊上,是一双漆黑好奇的大眼,滴溜滚圆的四处张望着。刚刚学会说话不久,只是咿咿呀呀的发出一些奶声奶气的叫声。
适才令她唤了一声“母后”,却只是木木木木的唤了半日,终究也没能唤得清楚。秀迎便有些微微的面红,低低的说公主说话说的原比旁人迟些。贾襄倒并不甚在意,她从没带过任何一个这般小的孩子,唯一相处过的便是中虞的檀,那也已是七八岁的孩子了。
小公主非常爱笑,只是略略的逗上一逗,便能笑开了怀,露出两排粉红的牙床,上下各有两颗小小的乳牙。明嫣也实在忍不住,凑在那里伸手去摸她小脸,她于是咿咿呀呀的,笑得更加开怀,伸出小小的肉肉的手指去抓明嫣的指头。
明嫣惊喜的轻轻叫了一声,完全忘记了旁边还有萧离在,只是充满新奇的摸着那小小柔软的手。那小小的公主睁着圆圆的大眼,看了明嫣一会,有些无趣,便松了手,又将自己的手儿放进了自己口中,专心的啃着。
明嫣有些失望的喟叹了一声,秀迎便也忍不住笑起来,低声道:“娘娘再抱会小公主,我出给她弄些吃的来,她这样啃着手指,想是饿了!”
贾襄笑着点点头,她头次抱这么小的孩子,实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小公主在她手上扭了一下身子,咿呀叫着,含糊不清的,她也听不明白。于是与明嫣对视了一眼,明嫣偏了下头。理所当然道:“想是饿了,想吃。”
贾襄点了点头,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笑容已僵在面上。明嫣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娘娘??”
贾襄苦笑了一声:“她不是要吃……”一面说着。已将怀里的小人递了过来给明嫣:“小心沾着……”
明嫣扑一声就笑了起来,原来贾襄宝蓝色宫裙上已污了一块,隐隐的尚有异味传来。
贾襄白了明嫣一眼,向萧离微微躬身:“臣妾失仪了,还请皇上容臣妾先行退下了!”
萧离不由一笑,素日见她总是一副平淡从容的模样,今日这略带狼狈的形容,还真是难得一见。
一旁地萧智渊已涨红了脸,张口想要说什么。
贾襄已向他道:“殿下自去太傅那里罢,待下了学再到这里来用膳好了!”
一面说一面拎了长裙,瞪了明嫣一眼。明嫣便忍了笑,抱了小公主随她一同进去了。雪球激动得吱吱乱叫,紧跟其后,窜了进去。
萧离见她去了,忽然便有几分怅然,于是转头看了儿子一眼:“渊儿,你的妹妹从今日便留在凤仪宫中,由你母后抚养。”
萧智渊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贾襄悠闲地倚在温泉水中。凤仪宫中原有一座鸣鸾池。素来便是帝后沐浴地场所。为求舒适。更特意自宫外引了温泉水来。鸣鸾池虽不甚大。布置却极精巧玲珑。周围白纱翻飞。池中漂浮着朵朵鲜花。清幽地香气便氤氲浮动在室中。
小公主被放入了一只小小地木盆中。正在池中飘来飘去。发出咯咯地笑声。
明嫣想着适才地情景便忍不住笑。
贾襄白了她一眼:“不懂只是装懂。没地弄了我一身!”自己想想也忍不住笑起来。
“难得看到娘娘也有失态地一日。今儿真是值了……”明嫣只是笑个不止。
贾襄淡淡地笑起来。指指小木盆:“先将她洗干净了。抱给秀迎去。”明嫣点了点头。伸手将木盆扯到面前。也不过是拿了毛巾给小公主擦洗了一番。那孩子便手舞足蹈地叫着。显然极其高兴。明嫣充满兴味地一面给她洗着。一面大呼小叫地。忽而举起滚圆地手臂嚷嚷着:好像藕节;忽而又兴致勃勃地指着手上地小涡嚷着好可爱。
贾襄被她逗得几乎笑起来。毕竟又凑了过来,好好的端详了一番。一时洗干净了。明嫣便抱了小公主出去了。贾襄心中不愿去见萧离,毕竟又在鸣鸾池中消磨了大半日才懒懒地披衣出来。温泉本不能久泡,她泡的时间略久了些,晚间又稍稍的受了些风寒,一出池子,便觉浑身娇慵无力,人也懒懒的只是昏昏欲睡。
只是走了几步,便觉得脚步也有些微微的发虚,好在池外本有宫女候着,见她出来,忙上前搀扶了,一路将她送进寝宫,又唤了明嫣过来。明嫣过来时,见她面色潮红,倒唬了一跳,好在她本习过一些医术,把脉之后便也放了心,只是服侍着贾襄睡下了。
待出来时,已听有人问了一句:“皇后怎样了?”
明嫣抬头见是萧离忙行礼应道:“娘娘只是多泡了一刻温泉,昨儿又略受了些风寒,只睡上一觉便无大碍了!”
萧离点了点头,举步便往里走去。明嫣有些微微的犹豫,也不知该拦不该,贾襄与萧离的关系虽不曾与她明说,她何等玲珑,却哪里看不出来。此刻站在那里,左右为难了一会,毕竟还是没有胆子去拦,只由得他进去了。
萧离叹息的坐在床边,默默的看着睡地昏昏沉沉的贾襄。她的执拗,早在中虞之时便已见识了,她是那种寂寞到宁可自己骗自己也绝不肯直面的人。情愿守着心中自以为是的完美,也不肯接受一点有瑕疵的东西。不管是岳漓涵抑或是自己,都是有瑕疵的,因了这份瑕疵,她或者便永不会原谅,也永不会回顾一眼。
忍不住抬头去触碰她的面颊,嫣红如桃花,细腻如最最上好的花蕾,淡淡地馨香扑鼻而来,却并不是她最为诱人的体香。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微微的发热。他低了头,轻轻触了下她地樱唇,她从来都是不爱胭脂花粉的,偶尔淡扫蛾眉,轻点樱唇。
唯一一次见她浓妆却是立后的那日,庄重雍容。仿佛盛开的牡丹,鲜妍夺目。宫中不少女子,却并没有几个能将凤冠翟衣穿出真正的味道,那是一种母仪天下地气势,优雅从容而尊贵。
这种气势他只在自己母亲身上见过。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世家大族的女儿,真正地大家闺秀,毕竟不比宫中那些小家碧玉的妃嫔,多少年的积淀。才能有那种雍容优雅的气势。
上官凭的话语不由又在耳边响起。
“包括嫁给她的丈夫?替她得到她一心想要的宠爱么?”
这是她对谢蓝衣说地话,这话也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她并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说这些话又是为了什么?这些话藏在她地心中只怕已经很久了罢!他觉得有些微微的惶恐。十年了,除了容貌,她几乎再无一处像是当年的那个女子,一点也不像……以至于他一度也曾怀疑她是否真是宁馨儿。可是……确实是的,这个天下不可能会有第二个天香女,即使有也绝不会生得一般无二的容貌……
他在床前坐了很久,心中思绪翻飞,浑浑噩噩,直到她发出一声轻轻的嘤咛:“水……”他极自然的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再扶她起来,喂她喝水。她却连眼也懒得睁,软软的靠在他怀里,径自喝完了水,只是朦胧的叫了一声:“明嫣……”
他苦笑了一下,觉得有些无奈,她没发热,只是睡地有些迷糊。难得的迷糊。
“还想喝水么?”他柔声问了一句。
她柔软的身子忽然便僵住了,一双秋水明眸顿时睁了开来,犹带几分水汽朦朦的大眼一看到他,顿时清明起来。挣开他的怀抱,她拥被坐了起来,神色宁静中带着冷淡。“明嫣那丫头真是该打了,竟让皇上来服侍臣妾了。”她自顾自的说着,扬声叫道:“明嫣……”
外殿响起一声清脆的应答,环佩声中。有人匆匆跑了进来。他忽然觉得恼怒。一股无名的火起便从脚底直冲到头上。
“滚出去!”他厉声道,头也不曾回。脚步声顿时止住了。空气凝滞着,有种风雨欲来的宁静。贾襄也吃了一惊,原本还有些迷糊地头脑顿时清明起来,忙看了明嫣一眼,示意她赶紧出去。萧离不会将她怎样,她很明白,可是对明嫣,他却是无须顾忌什麽的。
明嫣显然也被唬住了,一声也不敢出,乖乖的退了出去。
贾襄略略的定了下心神,再没了一丝的睡意。她从来都是不愿意与萧离独处的,这个男人身上有种莫名奇异的张力,让她忍不住就会觉得很是紧张。这种感觉她在岳漓涵身上从来不曾感受到,所以多数时候,她宁可与岳漓涵相处。
深深的吸了口气,她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臣妾仪容不整,只怕污了皇上的眼……”她匆匆找了个借口,想要支走他。
他冷笑了一声:“朕倒是觉得宛然如此情状,别有一番风味,朕看着却赏心悦目得紧!”
她抿紧了唇,心中七上八下地,心也揪了起来,自从向他挑明了天香女之事后,他总是很沉默,言谈之中,总是多番相让,并不会与她针锋相对,也正因为如此,她渐渐地便也有些懈怠,浑然忘记了他是个怎样的人。
原来自己……也有得意忘形地一天……
她有些苦涩的想。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