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镜中月水中花(1 / 2)
第404章 镜中月水中花
2017-07-24 作者: 二木
第404章 镜中月水中花
萧离拧着眉看着贾襄,她正坐在妆台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油亮的长发,双眸渺远,虽是坐了离自己不到三尺,却飘渺的如镜中月水中花,似真非真,似幻非幻。
他不耐的起身,夺过她手中的梳子,她猛然地惊了一下,抬头看他,眸中透出一丝讶异。
下午时分,谢蓝衣匆匆的去了,她并没有留。行宫毕竟不是一般的地方,她偏又总爱穿着男装,难免引人疑窦,若是惹出些闲言闲语的,毕竟不好。
萧离苦笑了,忽然觉得有些无力,于是别过眼去,抬手抚了抚她黑亮如绸的长发。柔滑的青丝在指尖慢慢滑过,有一种细腻温润的感觉。他叹了口气,执了梳子慢慢的给她梳理长发,手法有些生疏,却极小心细致。
她也便懒懒的靠在那里。不言不语的,眉目倦怠又略觉恍惚。
“母后其实生了三个儿子……”他忽然道。
她应了一声,有些漫不经心。
有些自嘲地笑笑,道:“他若是活着,不知会不会是一个倾国为红颜的皇帝……”
平滑的铜镜中清晰的映出他地面容,略薄的唇抿得紧紧的,眼中约略的透出怒火。
头皮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蹙起了眉,没有呼痛。他僵立那里很久,脸色难看至极,砰的一声脆响。白玉精雕的镂空隆凤纹梳子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梳子,笑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真是把有气节地梳子……”
他冷着脸,嘴角微微的抽动,好一会才勉强克制下去。
我本来只是想对你说说我的大哥……
对你说说,我极小的时候最爱母后的一头长发。总爱爬在凳上,拿着梳子给母后梳头发,可是大哥早夭,注定了我不能再在清晨的早上,踏着满庭的朝露,一路奔向母后住地凤仪宫。只为了替她梳几下长发……
梳子断裂了,她懒得再梳头,只是随手将发绾了,从妆台下抽出一只小盒,拿钥匙开了,取出一只细颈羊脂白玉瓶,倒出一粒蜡丸来,随手捻碎了,便现出一粒黄豆大小的棕色药丸。
贾襄低头吹去蜡屑,忽然就愣了神。默默的看着手中的药丸发起怔来。过了好一会。才苦笑了一下,慢慢将药丢进口中。取了水咽服下去,眉目越发恹恹的。
萧离有些恍惚的倚在床架上。其实看着她吃药已看了很久了,渐渐地也已习惯了,只是心中总还是会有丝丝的抽痛感。
我明明知道该怎么做,可是不能做,也不敢做,他苦涩的想。
烛光熄灭,明黄色的纱帐低低的垂了下来。
同床异梦,纵是抵死缠绵终究也还是越不过那深深的鸿沟……
用完了早膳,萧离离去后,贾襄便静静的一个人靠在软榻上,漫不经心的翻看着箧中的东西,神情淡漠,眼神深渺,视线的焦点却早已游移散漫。
明嫣仔细地打量着她地面容,忍不住问道:“娘娘的面色今儿怎么这么差?”
贾襄懒散地抬了眸,别过头去,妆台的铜镜上清晰地照出她的颜容,其实面色还远远称不上难看,只是慵懒颓废,似是没有一丝的生气,她从心底里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只是忽然做了一个决定,觉得很对不起一个人而已……”
“一个人?谁呀?”
贾襄淡淡的笑了一笑:“以后你就会明白了。”或者我会内疚一生,可是绝不后悔。
明嫣迷惘的点了点头,她跟着贾襄日久,也明白贾襄的性子,她若不想说,任你怎么问她,也终究是问不出什么的。
贾襄一手拿谱,一手拈子,眉目静婉,神情宁定,连萧离进来也不曾抬一抬眼。
“最近你倒是爱上打谱了……”他坐在她对面,注目看着棋局,开口说道。
她没有说话,黑色的棋子在晶莹如玉的指尖轻轻的转了一圈,轻巧的落在棋坪上。
“承蒙皇上的关爱,但我出去走走,总有人贴身保护着,我也实在不忍那人太过辛苦,只得多在宫里呆着,这样皇上省心,那人省力,我也免了多少不自在……”
萧离僵了一下,派人跟着她已不是一日两日了,她一直不曾开口,他也因此认为她并未现。谢蓝衣来行宫后,他已吩咐了但谢蓝衣在一日,就莫要跟着,免得漏了行踪,想不到毕竟还是被她知道了。
“只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而已……”他有些微微的尴尬。
“谢皇上关心……”一声脆响,白子落定。
他有些心浮气躁,这么多年了,极少有事能令他有这种感觉,可是面对着她,却一次一次的感觉挫败与无力。他伸手,抽去她手中的棋谱,丢在一边。
“为什么不能好好相处,为什么你总要闹成这样?”
她扬起眉,有些讥嘲的看他:“我也很想好好相处,可是难道有人时时跟着我就算是皇上口中所说的好好相处之道……”
他苦笑,只得承诺道:“明天不会了,只要你好好的,以后都不会……”
她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皇上会觉得跟我在一起累么?”
他怔了一下。薄薄地唇抿得紧紧地。没有说话。只是抬手从棋坪中拈起一粒白子。默默地看着。
她笑笑。尖锐地开口:“其实是很累。你想怒。可是又打心底里觉得歉疚。于是在你所能退让地范围内。一再地退让。只是这种退让终究是有限度的。你明知道越过了这个限度我才能满意。可是超过了这个限度。你又不能接受……”
萧离一言不地坐着。面色铁青。她叹了口气。感觉到深深地疲惫。
她起身。走到妆台前。抽出那只小盒。打了开来。慢慢地取出那只羊脂白玉瓶。打开瓶塞。将瓶口朝下。轻轻地倒了一下。瓶中空空如也。她浅浅地笑了笑:“药已经吃完了。我也并不打算再配了……”
她漫不经心地将瓶子在手上抛了抛:“秋天地时候。臣妾会为皇上新选一批妃嫔。希望皇上能够满意……”
萧离恍惚了一下。忍不住笑笑:“贾襄。如你所愿吧!”他起身。大步地走了出去。
她看着他离去地身影。深深地叹了口气。如今剩下的,只是听天由命而已……
戌时已过,明嫣好奇的看了看外殿,疑惑道:“今儿皇上不过来用膳了么?”
贾襄含笑抬眸:“去传膳罢!以后都不必等皇上了,他不会来了……”
这个丫头,已在殿外张望了好一会子了。
明嫣啊了一声,眼中全是疑惑,画儿也不由得的睁大了眼睛。
用完了膳,明嫣随着贾襄走进内殿,忍不住叫了一声:“娘娘……”
贾襄拍了拍她的手:“皇上不来,难道不好么?”
明嫣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地……”她淡淡的截断她。我很累了,不想再跟他虚与委蛇,不想再时时看到他,接下来的事情,就看老天的了,如果真的如我所想,我就顺水推舟,如果不能如愿……那么我也就绝了这个念头,毕竟……我心中也实在不想那般残忍……
残忍的考验你,也……伤害自己……还有他……
次日清晨,微雨。雨停之后,贾襄闲适的立在殿前,看着不远处燕子双双翩跹,脚下,是落花残红。蝉鸣声声入耳,清凉山上却是清凉如故,没有一丝的暑气。
真是个好地方,她忍不住举步往殿外走去。身后,明嫣急急的赶了几步,追上了她.
“娘娘……”
“怎么了?”她脚步略缓。
“皇上今晨忽然回京了,适才让荣公公带了话了,说是娘娘既爱清静,不妨在清凉山上多待些日子,入了秋再回京事情也还来得及办。”
贾襄怔了一下,茫然道:“事情?”自己想了一回,不由一笑,敢情是说选妃之事,想不到他还真上心得紧。“知道了……”她答道。
继续往前走去,明嫣便也亦步亦趋的跟着。
“不用跟了,去寻七妹玩去罢!”她停下脚步道:“皇上既已回京,七妹地婚事便也快了,只怕在宫里也待不了几天了……”
明嫣犹豫了一会,应了一声。掉头去了。
贾襄独自在飞燕宫外缓行了几步,果然再没有感觉到身边有人跟着,索性便向寒潭走去。脑中却不由得想起了上官太后,向她提及季晗地婚事之时,本来并没以为会那般容易。
贾襄缓步走进甘露殿,唇角挂了一丝无奈地笑。她并没有过来的意思,但是太后令人召唤,若是不来,无论情理也实在是不能说通。
上官太后并不是个擅权之人,她平静而安详,从不过问国政,后宫之事亦很少理睬,对于自己,没有表现出过分地亲热却也没有过分的冷淡生疏,分寸拿捏恰到好处。
季晗正在廊下对着一名宫女交代着什么,见她过来,忙弯腰行了一礼。她便也淡淡地笑了一笑,待那宫女走了,才问道:“七妹的嫁妆可都做好了?”
季晗面上微微地红了一红,低声道:“承蒙娘娘关心了!”一面说着,一面引了她往内殿走去。贾襄温和道:“我听说婚期已定在了七月初十,却怎么这般匆忙!”
季晗的眼圈红了一下,轻声道:“祖父的身体不好了,他素来最是疼我,知道了指婚之事,就一力主张尽快成婚,说是想趁着他在的时候,抱一抱曾外孙。我母亲的意思,也是想借着这事,让祖父高兴高兴,或者能冲冲喜……”
贾襄点了点头,按照北轩的惯例,若是季晗的祖父亡故,她便得守孝三年不得婚配,如此难免耽误了她,只有赶在之前早早成婚了。
她拍一拍季晗的手:“燕大人的人品是极好的,将来与你,必然是极相得的……”
二人一面说着,已进了甘露殿,上官媚儿正笑微微的站在太后身后,慢慢的替她捶着背。见她进来,赶忙欠身行礼,贾襄也对太后行了礼。
上官太后便也笑笑,唤了她到自己面前,起了身,一手牵了她:“今儿倒有几分游兴,因此特意唤了你过来,陪了我这老太婆到处走走!”
贾襄便也笑笑,太后却又回头道:“你们也不必跟了过来了,我只与馨儿出去随意走走就是了……”上官媚儿面上顿时有些难看,张了张口,却又终于忍了。
贾襄心中苦笑了一下,只得扶了太后缓步向外走去,一路之上只是随意的指点风光,淡淡的说上几句闲话。走了没多少路程。太后便抬了手,指指南面:“前面却有个水榭。风景是不错地,去那里坐坐罢!”
贾襄应了一声,心中已然明白太后的意思。因扶了她,缓步过去。
她平日并不时常在行宫内胡乱走动,更极少到甘露殿附近,因此见了那水榭不免暗暗地赞叹了一声,那水榭是建在一处池塘中间,四面皆以汉白玉砌成的九曲围桥相连。精致而玲珑,植满了荷花。翠盖红裳。亭亭玉立。风景暂且不论,在那榭中谈话。却是不虞人偷听。
上官太后默默地看了贾襄一会,才慢慢道:“馨儿离宫多年,人是越发的标致了,脾气也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母后谬赞了!”
太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你与皇上的事,哀家原是不想过问的,只是你这性子,未免也太执拗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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